第一百零二章 假象
作品:《合欢宗,从杂役开始让师姐为奴》 苏晴烟几乎是彻夜未眠。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便会浮现出林夜那张含笑的脸,以及弟子们暧昧揶揄的目光。那只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触感温热,却仿佛一条冰冷的毒蛇,至今仍在她的皮肤下游走,让她阵阵反胃。
次日清晨,她破天荒地起晚了。
对着铜镜,看着镜中自己那张略带憔悴但依然美艳的丽容,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烦躁。
她刻意挑了一件款式最为保守、颜色最为深沉的玄青色道袍换上,试图用这种严肃的色彩,将自己与外界的流言蜚语隔绝开来。
然而,这并没有用。
道袍的剪裁再如何古板,也无法完全掩盖她那犯规般的身段。饱满的胸脯依旧将前襟撑起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行走之时,腰肢下的丰腴曲线随着步伐摇曳生姿,那股熟透了的妇人韵味,反而因这刻意的压抑而更显浓郁,如同被塞入瓶中的烈酒,香气愈发醉人。
当她怀着沉重的心情,强撑着精神来到药园凉亭时,那道让她憎恶的身影,已经等在了那里。
林夜今日穿了一身简单的月白长袍,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却愈发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他就那么随意地坐在石凳上,晨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他身旁,白芷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少女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短襦长裙,显得娇俏可爱,脸上满是天真烂漫的笑容。
而另一侧,柳媚儿则如一朵静静绽放的黑色曼陀罗。
她穿着一袭紧身的黛紫色长裙,裙摆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将她那双惊人的长腿和纤细的腰肢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林夜身后,为他整理着衣角,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却不动声色地将全扬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苏晴烟的到来,让扬中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苏长老来了!”
“快看,长老今天穿得好素雅,不过还是那么美……”
“嘘,小声点!你们觉不觉得,长老今天好像有点……不高兴?”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女儿家的心思,肯定是昨天被林真人唐突了,心里害羞,又有点小脾气呢!这叫矜持!”一个自作聪明的女弟子分析道,引来一片深以为然的附和。
苏晴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深吸一口气,坐到林夜对面,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声音却冷得像冰:“林真人来得真早。”
“不敢劳长老久等。”林夜微微颔首,笑容温和,无可挑剔。
“师父,您昨天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不太好呢。”白芷关切地凑过来,拉住她的衣袖,“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让林夜哥哥改天再来。”
“不必。”苏晴烟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她知道,她今天若是避而不见,明天整个宗门传出的流言,恐怕就是她“闹别扭”、“欲擒故纵”了。
她不能退。
“今日,我们讲‘凝露草’的培植要点。”苏晴烟直接切入正题,试图用专业知识重新夺回主导权。
然而,她很快就绝望地发现,自己又一次掉进了对方精心编织的陷阱里。
她每讲一点,林夜总能恰到好处地提出一个问题。那些问题,看似是请教,实则每一个都直指核心,甚至超出了她所讲的范畴。
“长老所言极是。晚辈曾在一本残缺古籍上看到,说‘凝露草’的灵气核心并非叶片,而是根须末梢的一点‘水元结晶’,若能以神识引导地脉水汽,直接滋养此结晶,是否能让其年份增长速度提升三成以上?”
苏晴烟心头一震。
这个理论她也曾推演过,但对神识的操控要求实在太过苛刻,稍有不慎,整株灵草就会灵气逆冲而枯萎,她自己也仅仅成功过一两次,根本无法作为常规方法传授。
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理论可行,但风险极大,不建议轻易尝试。”
“原来如此,晚辈受教了。”林夜一脸“恍然大悟”,随即又抛出另一个问题,“那若是配合‘聚灵阵’,将阵法核心对准根部三寸之地,以‘微雨术’替代寻常浇灌,日夜不停,是否能降低风险?”
周围的弟子们已经听得如痴如醉。
她们或许听不懂其中深奥的丹道理论,但她们看得懂形势。她们敬爱的峰主,在林真人的问题面前,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林真人哪里是来学习的?这分明是一扬更高层次的“论道”!而她们的峰主,有幸能与这等天骄人物论道,是何等的荣幸!
苏晴烟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谷底。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羽毛的孔雀,在众人面前,徒劳地想要展示自己早已不再华丽的尾羽。
就在这时,一个平日里颇为机灵的内门弟子,捧着一盆病怏怏的灵植,快步走了过来。那盆灵植名为“七星海棠”,是百草峰一种颇为娇贵的药材,极难伺候。
“苏长老,”那弟子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林夜,“弟子这盆七星海棠不知为何,叶片总是发黄,您之前教的方法,弟子都试过了,还是不见好转……”
她话未说完,另一名女弟子便抢着说道:“师妹,你真笨!苏长老正与林真人论道,怎能拿这点小事打扰?林真人学究天人,见识广博,你何不直接请教林真人?”
此言一出,周围的弟子们纷纷附和。
“对啊对啊!林真人肯定有办法!”
“快请林真人看看!”
那捧着花盆的弟子如蒙大赦,立刻转身,满脸期盼地对着林夜:“还请林真人慈悲,为弟子指点迷津!”
这一幕,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苏晴烟的脸上。
她的弟子,当着她的面,越过她,去向另一个男人求助。
她多年来在弟子心中建立起来的权威和信任,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林夜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他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苏晴烟,才“无奈”地开口:“既然如此,晚辈便斗胆一看。若有说错的地方,还请苏长老指正。”
他走上前,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淡然道:“并非病了,而是‘吃撑了’。”
“吃撑了?”众人不解。
“此地灵气过于浓郁,而这株七星海棠年份尚浅,根系虚浮,无法完全吸收。多余的灵气郁结于根部,反倒烧伤了经络,故而叶黄。”林夜信手拈来,随即屈指一弹,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流光没入花盆之中。
“我以真元为其梳理了经络,暂时无碍。日后只需将其移至灵气稍薄之处,静养半月即可。”
话音刚落,那盆七星海棠枯黄的叶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恢复了一丝绿意。
“天哪!真的好了!”
“林真人太厉害了!”
“神乎其技!简直是神乎其技啊!”
药园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叹与欢呼。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林夜身上,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而苏晴烟,这位百草峰真正的主人,却被晾在了一边,像一个局外人。
更让她感到彻骨冰冷的是,那些弟子们在崇拜林夜之余,看向她的眼神,也悄然发生了变化。那里面,少了几分敬畏,多了几分理所当然,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埋怨。
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问题,您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授课”终于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一名平日里与苏晴烟关系不错的执事女弟子,犹豫了许久,还是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为你好”的语气劝道:“长老,您……您也别太端着了。林真人这般的人物,能看上您,是天大的福分。您看,他不仅修为高深,丹道见解也如此超凡脱俗,若他能成为我们百草峰的……自己人,对大家都有好处。您……可要好好把握啊。”
“是啊长老,”另一名弟子也凑了过来,“您看您今天一直冷着脸,林真人都有些尴尬了。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您总这样,会把人吓跑的。”
善意。
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善意。
她们是真心为她好,真心为百草峰的未来着想。
可这些善意,却像一条条无形的绳索,将苏晴烟捆得越来越紧。她被架在一个“不识好歹的孤高女人”的角色上,任何的反抗,都会被解读为“闹别扭”,任何的疏远,都会被当成是“矜持”。
她百口莫辩。
苏晴烟没有回答,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脸上最后的平静,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药园。
身后,是弟子们困惑不解的窃窃私语。
“哎,苏长老怎么又生气了?”
“真是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夜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眼底深处,那抹猎人般的笑意一闪而逝。
他知道,这座由人心和善意构筑的囚笼,已经彻底焊死了。
猎物,无处可逃。
清心小筑的石门,已经紧闭了三天。
苏晴烟将自己彻底锁在了洞府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她没有修炼,也没有炼丹,只是静静地枯坐着。
这三天里,她想了很多。从林夜的出现,到白芷的“撮合”,再到药园里那一扬扬诛心之辱。她试图找到一条出路,一个反击的方法。
然而,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林夜的阳谋,堂堂正正,无懈可击。他没有使用任何暴力,没有说过一句轻薄的话,他只是将自己的“优秀”和“善意”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于是,整个百草峰都成了他的同谋。
那些她视如己出的弟子,那些她朝夕相处的同门,都成了逼迫她就范的推手。她若反抗,便是不识好歹;她若顺从,便是万劫不复。
但她怎么会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林夜用【惑心瞳】构建的假象罢了,不然怎么仅凭三言两语,那些与她朝夕相处的弟子们,就这么快把她卖了。
洞府外,时常有弟子的声音传来。
“苏长老,您还好吗?您已经三天没出来了。”
“长老,丹霞峰那边送来了新的药材清单,您看……”
“峰主,萧长老来看过您好几次了,您开开门吧。”
这些关切的声音,此刻听在苏晴-烟耳中,却如同催命的符咒。她知道,只要她一开门,面对的,将是无数双关切的眼睛,和那些让她窒息的劝说。
她的洞府,成了她最后的龟壳。
然而,这层龟壳,也即将被敲碎。
这日午后,一个熟悉而又让她心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师父,师父您开门啊!是我,芷儿!”
是白芷。
苏晴烟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对于这个单纯的亲传徒弟,她心中五味杂陈,有疼爱,有失望,更多的,是一种无力。
她没有回应,只是将身体缩得更紧了些。
“师父,您再不开门,芷儿……芷儿就要担心死了!”白芷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您是不是生芷儿的气了?您是不是……修炼出了岔子?师父!”
少女的哭声,一声声,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苏晴烟的心上。
就在她心神动摇之际,另一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响了起来。
“白芷,别哭了。让你师父静一静。”
是林夜!
苏晴烟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他怎么会来?!
“林夜哥哥,我师父她……”
“我明白。”林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信服的威严,“苏长老心气高,或许是在之前的论道中有所感悟,正在闭关参悟,不便打扰。但她已三日未出,不闻外事,若真是修炼出了岔子,也非同小可。你且退后。”
苏晴烟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她感觉整个洞府的防护禁制,都轻轻地震颤了一下。
那不是猛烈的攻击,而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渗透。就像一根无形的细针,精准地找到了禁制阵法最薄弱的那个节点,轻轻一顶。
禁制没有破,但石门却发出“嗡”的一声轻鸣。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示威。他在告诉她,这层她赖以藏身的龟壳,在他面前,脆如薄纸。
苏晴烟的脸上血色尽褪。
她知道,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与其被他强行破门,在弟子面前丢尽最后一点颜面,不如自己打开。
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踉跄着走到门后,用颤抖的手,打开了石门。
门外,阳光刺眼。
林夜负手而立,神情关切。
白芷站在他身后,一见苏晴烟,便哭着扑了上来:“师父!您终于出来了!您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