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琉璃坊
作品:《每日情报:从猎户开始打造长生仙族》 一路上,听着小姑娘如出笼雀般谈着学塾趣事,陈淳安心中渐渐踏实下来,这些日子她不在家里,反倒觉得院落空落,屋子寂静,连平时嫌聒噪的狗吠都显得格外冷清不适应了。
陈淳安一边驾着牛车,一边给她讲这几日见闻,当说到哥哥在武馆中颇受欢迎时,小姑娘眼睛一亮,将背后小书箱转到身前,翻找出那把宝贝木剑,在颠簸的板车上站起身来,摇头晃脑地展示起这几日跟着柳夫子所学名为“桃花剑法”的高深剑术,惹得陈淳安连连鼓掌,高呼真乃女子剑仙风范。
大受鼓舞的陈景巧一手负后,一手横举木剑,也不知是从哪个江湖说书人那儿学来的腔调,朗声道:“以后若有冒犯我陈家之人,无论官籍,无论身份,我景巧大侠——”
手腕一抖,剑尖轻颤。
“一剑破之。”
陈淳安面色顿时古怪起来,哪敢继续恭维,生怕说到兴头上的小姑娘真一个大跳,路边打盹的野狗野猫就要无端遭殃。
牛车拐过几个弯,驶入市集,停在齐家三哥经营的布匹铺前。小姑娘兴冲冲地跑到里屋,飞起一脚,踹向专心致志看着武侠志怪,不搭理她的表哥,少年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小姑娘捧腹大笑,可瞧见他气得抄起棍子就要追打,连忙一阵风似地跑出来,边跑边喊:“表哥打人啦!表哥打人啦!”
陈淳安揉着眉心,将目光从追逐打闹的一大一小身上移开,落在眼前稍显富态的中年男人身上,可问到那个外表斯文瘦弱的大哥,对方也只是摇头。陈淳安叹了口气,寒暄几句,叫回已经躲在牛车后探出半个脑袋偷看的小姑娘,转向城中的琉璃坊行去。
第一次听见琉璃坊名字的小姑娘,好奇心大起,扯着爹爹衣袖问个不停,啥名字起得这么好听?比柳先生给桃树起的“小绛雪”还文绉绉嘞!里面是不是堆满了琉璃?闪闪发光的那种?
顿感心力交瘁的陈淳安不知如何对这纯真的小女儿解释,只好将从路边摊顺手买的拳桩谱子塞给她,谎称是“武林绝学”,小姑娘这才安静下来,埋头翻看。
好在大多是图案,上了两天学,大字仍不识几个的小姑娘,看得颇为认真。
叫上正跟一位卖斗笠的老者讨价还价的张礁,三人同行。
尚未驶入那条花街,风中就送来甜腻扑鼻的脂粉香气。陈淳安眼见巷口蹲着一群无所事事的闲汉,个个眼巴巴地望着二楼窗台的旖旎动人风景,实在不想让自家闺女听到这些人的污言秽语,便将牛车停在一僻静处,交代景巧跟着张叔,小姑娘看着满脸胡茬眼神凶悍的男人,揪了揪爹爹袖子,小声开口:“那你快些回来。”
陈淳安点头应下,走向这被齐延庭怒斥“流金淌银、号称文人竞折腰、坐拥方圆三百娇丽”的头号勾栏,在楼底下转了一圈,没瞅见斯文男人的身影,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传闻几百纹银只能打个水漂的销金窟。
坊里的年轻姑娘何等心肝玲珑,听见眼前黑着脸的汉子说来找人,一群穿着清凉的莺莺燕燕顿时围了上去,一个个软玉温香往他胳膊上贴,你一言我一语地笑道:“来咱们这,都是来找人的,就看你找个什么样的?”
陈淳安也是个正常男人,很快被这“你看看我怎么样”“人家等得你好辛苦啊”“我知道官家是来找我的”给羞得面红耳赤,瞧着姑娘一笑一颦,百转柔肠,分寸恰到好处,深知再待下去就要深陷其中的陈淳安,快步走到一处屏风后,抓过倚在女人怀里享乐饮酒的男人手腕,引得一片鼓掌夸赞好力气的惊呼,一把拽起,扭头就往门口走。
还未出门,几个比陈淳安身形更为五大三粗的劲衫汉子挡在门口,其中一位明显是管事的人从一旁走来,喝道:“来这里撒银子的倒是经常见,来这里拿银子的还是头一回。”
被陈淳安一巴掌打醒的齐延庭,瞧见眼前骇人阵仗,酒再次醒了大半,赶忙摇头否认道:“我没拿我没拿!妹夫!你得相信我!”
管事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陈淳安,慢悠悠道:“齐公子的妹夫?”
陈淳安沉默以对。
管事拍了拍手,一旁小厮立马躬腰递上一本簿子,管事手指在舌尖上一抿,簿子被一页一页翻开,忽然动作一停,眼神跟着手指顺流直下,停在某一行,清清嗓子念道:“齐公子,所欠银两四十七,铜钱七百二十三。”
齐延庭愕然,“我就喝了一壶酒,娘的,手都没摸过,你收我这么多银子!”
“没摸过?”管事随意点来一位姑娘。
姑娘立即用衣袖掩住眼角,楚楚可怜道:“公子,真是好狠的心,妾身到现在胸口还疼呢。”
管家又连续点了几位姑娘,说辞多是大同小异。
齐延庭百口莫辩,明白主家存心敲诈,两腿一软跪在地上,抱住陈淳安大腿,哭喊道:“妹夫,救我这一次,救我这一次,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都愿意,求求你……”
陈淳安实在想一脚踹开,转身就走。可念在自家妻子跟齐老头的面子,他实在做不出这样的事,但他同样也清楚,像他大哥这样的人有这一次就有下一次,只要填上这一次窟窿,永无尽头。
听着管事催促,一脸烦躁的陈淳安猛然伸手,说道:“刀给我。”
这个挺着肚子的中年管事,满脸诧异,不知道眼前汉子想做什么。
可这一番说辞,将一位躺在角落绸缎大椅上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目光引了过来,手中折扇轻摇,遮住面容,只露一双深邃眼眸,眼神玩味。
本想拒绝的管事听见不远处轻咳一声,立即投去眼神,瞧见妇人眼神示意后,正色道:“刀,不可能给你,但棍可以。”
说罢,从门口的柜台后面拎出一根足有胳膊粗的结实顶门棍,扔到陈淳安脚边。
陈淳安看着还在苦苦求饶的齐延庭,原本烦躁的神色顷刻而空,抄起棍子,不由分说,一棍砸下!
这一次,陈淳安是动了真火气,也铆足了力气,甚至不惜动用窍穴中泥鳅似的真气,呼的一声,来不及闪躲的齐延庭,被这一棍重重砸中小腿。
啪嚓!
木屑飞溅。
木棍应声而断,半截斜飞出去,落在被这一幕吓得魂不守舍抱在一团的姑娘跟前。
一阵短暂的寂静,齐延庭惨叫倒地,抱着耷下地面的小腿裤管,几乎疼晕过去。
陈淳安甩开棍子,径直走到管事面前,从怀里掏出那张才捂热不久的五十两银票,递了过去。
管家颇为惊讶地望向手里的银票,没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甚至穿着打扮都寒酸不堪的汉子能掏出这么一大笔钱来,仔细验着真假。更未曾想那位连富家公子哥登门都不曾理睬移位的半老徐娘,竟缓缓起身,一步步走来。
沿途姑娘小厮客人管事,无不敛眉垂眼,纷纷避视。
这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一袭红袍,瞥了一眼早已昏死过去的齐延庭,眼中并未表露出多少厌恶,仅仅像是路过一段不起眼的地方,从身上一步跨过,站在陈淳安身前,摇扇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摄人眼眸,声音软糯道:“客人真是好威风,这根抵门棒就不问你要钱了,需要将他抬出去?”
早已没了男女心思的陈淳安,沉声道:“不劳夫人,家事,自己处理。”
妇人淡然一笑。
“无趣。”转身轻呵,“送客!”
陈淳安默不作声,一手揪住齐延庭领口,甩在肩上,一手接过小厮递来的找零,大步离去。
妇人瞧着陈淳安背影,那双深邃眼眸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