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学塾趣事
作品:《每日情报:从猎户开始打造长生仙族》 并未直接赶往学塾,陈淳安先走了趟银庄,将那一百两银票破成五十两银票和用不同材质钱袋装起来的散碎银子与数袋铜钱,熟稔装在怀里的各处内兜。这是他几十年间养成的老习惯,一部分是用来打点关系,一部分是要贴补家用,另一部分专门闲置的闲钱,见什么人拿什么钱袋子,是有讲究的。
陈淳安走进路旁一间挑出酒招子的热闹铺子,掌柜的是个腰上缠着围裙的妇人,膀大腰圆,气性彪悍,穿着黑布鞋的一只大脚踏在凳上,跟一群大白天就喝得大醉的酒鬼,高喝划拳。
女掌柜显然是这方面高手,十把下来,九把都是一拍桌案,逼得对面输钱喝酒,面红耳赤的男人还想借故推辞,可被女掌柜用拇指掐着小指指尖讥笑,又架不住同伴起哄,只好硬着头皮捧起大瓷碗一饮而尽,随即不出意外地一头栽下桌子,不甘心偷偷瞄了两眼妇人波涛汹涌的伟岸山峰,吞口唾沫,连呼几声不亏不亏,再被人拖到一边,呼呼大睡起来。
陈淳安绕开人群,去到铺子最里摆放散酒酒坛的地界,有个青衣少女正拿着湿抹布,脸儿向里,挨个仔细擦着跟她半蹲身子大小的酒坛,听见脚步,青衣少女侧过脑袋,露出一张白净圆脸,笑着问:“客人打酒?”
陈淳安点头应道:“三斤上好的桃花酿,再拿个干净坛子。”
青衣少女生了对眼角上翘的狐猸眼眸,乖巧应下,从一旁酒架子上随手拎下个黝黑瓷坛,一边舀酒一边问道:“客人是送给学塾夫子的吧。”
陈淳安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青衣少女狐媚眼眸眯成月牙儿,笑吟吟道:“全县只我家有这桃花酿,历来多是夫子与求夫子办事的人来打。若不然,这个点来我家打酒的汉子,早都挤在外头跟我娘划拳吃酒啦。”
陈淳安顺势看了一眼那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恰好妇人也转头望向他,见妇人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大手一抹嘴,不知是咂巴酒水,还是咂巴陈淳安壮实身板,赶紧扭过头,看向一脸无辜眨着眼的青衣少女,急忙道:“多少钱?”
“一斤十五钱,收您、收您……”青衣少女掰着手指,显然算数对她而言有些头痛。
陈淳安从怀里摸出专盛铜钱的钱袋子,数出足数,刚放在一旁柜台上,青衣少女如临大敌,翻来覆去算不明白,最后还是陈淳安帮忙,青衣少女才勉强完成这项艰巨任务。
陈淳安抱着酒坛出门,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歪着脑袋,还不停掰手指苦算的青衣少女,摇头喃喃道:“果然,古话诚不欺我,不知道谁家混小子能享福喽。”
赶着牛车路过市集,顺道买上情报所给的拳桩谱子,让他颇为意外的是,被卖鱼摊主称为姓陆的落魄乞丐,也正好在附近溜达,瞧见陈淳安拿上那本被油纸裹着封面缺失的黄旧小册子,怔怔站那看了许久,看得陈淳安后背直发毛,开玩笑,身上还有整整三百多两,说一声“持金过市”也不为过,这要是给他惦记上,指不定路上多点小意外。
陈淳安装作肚子饿,寻了个烧饼摊子花了两枚铜钱买上一些,像是施舍一般甩到乞丐脚边,还好,瞧见他抓起烧饼狼吞虎咽,无暇顾及自己,陈淳安赶紧溜走,打算见了陈景巧这个丫头后,赶紧回家。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莺其鸣矣,求其友声……”读书声琅琅,字句清越,抑扬有致,时有温润声音停下纠正,显是夫子讲解。
桃李巷所居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惯常静谧,此时有琅琅书声自青石巷陌流转,如清泉漱玉,泠泠然涤人心扉。
陈淳安停好牛车,还在细细分辨其中哪一个才是自家丫头的读书声,没曾想一回头就瞧见院墙上蹲着两道身影,贼眉鼠眼,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身穿淡绿衣衫的小胖子刚说两句,就被一旁同样装扮的学童打断,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巴掌拍在头上,瞧那模样应该是在训斥。
陈淳安抚着胸口,安慰自己不生气不生气,起码没闯祸。
可心绪未落,听见轰隆一声,年久失修的院墙烟尘四起,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家伙从地上一骨碌爬起,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杰作,小胖子登时吓得小脸煞白,旋即绷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一旁小姑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嫌弃,跺脚愤愤道:“早让你少吃些!墙都坐塌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到正堂那边,读书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一袭青衫的女子自墙内走出,未先斥责,先是检查一番哭得最凶的小胖子,发现一切无碍后,又检查起一旁平时被她丝毫不敛赞赏之情的得意弟子。
小姑娘满脸倔强,紧紧抿着嘴唇,柳夫子好不容易掰开羊角辫小姑娘紧紧攥着的拳头,发现手心扎着小截尖砖,不深,没留多少血。
柳夫子轻叹一声,问道:“不疼啊?”
羊角辫小姑娘一脸愤然,“不疼不疼,痒痒的,像蚊子叮了一口。”
柳夫子轻轻拔去尖砖,羊角辫小姑娘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呲牙咧嘴,可就是不喊疼。
柳夫子回头看着挤在一起看热闹的半大孩子,喊道:“蒹葭,你带景巧去我书房,我柜子里有些药膏,给她敷上。”
“来了。”一个婉转声音从院里响起,随后就是扑腾扑腾的脚步,一个比陈景巧长上不少的女孩牵过羊角辫小姑娘,向院里回去。
柳夫子看着一旁小脸煞白,以为要大难临头的小胖子,无奈道:“还站那,不回去念书。”
小胖子如蒙大赦,使劲点头,屁颠屁颠跑开。
柳夫子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倒塌院墙还有无修缮可能,正好余光撇见主路上赶着牛车的陈淳安,走过来打招呼。
陈淳安赶忙上前,赧言道:“实在不好意思,景巧那丫头给你添麻烦了,那院墙我去找泥瓦匠来修,费用全算我的。”
柳夫子见汉子一副焦急认真,摆摆手道:“那院墙本就是学生们砌的,不结实才是对的。”
陈淳安一脸茫然。
柳夫子继续解释:“这堵墙本就是先前带着孩子们体验‘百工之术’时,亲手垒砌的。土坯未夯得极实,泥浆比例也是他们初次尝试,算不上完美。倒塌虽出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让他们亲眼见见何为‘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何为‘根基不牢,地动山摇’,亦是学问。回头我再带着他们重新砌过便是,哪能让你再破费。”
陈淳安神色稍缓,却仍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接话。
柳夫子目光落在他牛车上那坛酒,原本温和神色忽然绽开真切笑意,打趣道:“不是说好一旬一坛么?上回的还未见底,这新的又送来了。”
“先生骗人!上回那坛一天就见底啦,好大坛呢!”院墙那边探出个小脑袋。
柳夫子回头望了一眼,那小脑袋立刻缩了回去。可她刚转回头,更多的小脑袋从缺口处自上而下叠罗汉般冒了出来。
被学生当场拆穿,柳夫子到嘴边的客套话只得咽了回去,不由朗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毫无窘态:“罢了罢了,让你见笑。酒我厚颜收下,却也不能白拿。我这儿尚有几分校勘过的善本书籍,陈先生若是不弃,可挑些带去翻阅。”
陈淳安点头应下,二人从正门走进院内,那些原本挤在缺口处张望的孩童,立刻如受惊的雀儿般一哄而散,纷纷奔回正堂。不一会儿,那清朗整齐的读书声便再度响起,充盈院落。
由旧式两进院落改建而成的学塾,并无高门大户的豪奢气派,处处透着质朴用心。青砖铺地,扫得干干净净。正堂最为轩敞,原是主屋,如今摆了二十余张高低不一的木桌条凳,虽略显陈旧,却擦拭得油光发亮。东西两厢房则改为书屋和存放杂物之所。檐下廊角,挂着几串风干草药,微风过处,带来淡淡药香,也与书香混在一处,叫人心旷神怡。
陈淳安被请进东厢的书房,此处陈设更是清简,一桌一椅一书架而已。
两人隔桌而坐。
方才手上松松垮垮缠了绑带的羊角辫小姑娘,听得同窗报信说爹爹来了,立刻一阵风似地跑来书房,见到果真是日思夜想的父亲,欢呼一声,一段助跑,高高跃起,落入陈淳安怀里。
这一番举动,不止陈淳安有些疑惑,就连在门口探个脑袋张望的李家小胖子,也长大了嘴。
这家伙啥时候能跑这么快了?
青衫女子缓缓道:“你也别责怪景巧,强求一律反而扼杀天性,我让他们修习诵读的时辰也因人而异,景巧是完成了今日既定功课才出去的。”
陈景巧乖巧点头,“是嘞是嘞。”
见爹爹果然没有责怪的意思,欢喜地“吧唧”一口亲在陈淳安脸上,咧嘴笑道:“还是爹爹最疼我!今天是来接我回家的吗?柳先生说读三天书就能回家一趟哩!我等了好久不见爹爹来,还以为你忘了,就想翻墙出去……可不是我不想走正门,是那门总吱扭吱扭怪叫,吓人得很!”
陈淳安抚了抚女儿柔软发顶,温声道:“嗯,带你回去,让你娘给做顿好的。”
小姑娘顿时两条纤细胳膊高高举起,欢呼雀跃。
柳夫子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封折叠得极为仔细的信笺,递给陈淳安,道:“这是景巧这几日在学塾的些许表现,与我的一些浅见评语,陈先生回去后得空可一看。”
说完,她又从身后书架上取下两本封面已有折痕却保存完好的线装书,递了过来,“这是我平日搜集抄录的一些民间验方,多与辨识草药、处理山间常见伤病有关。听景巧说陈先生常入山行猎,或许能有些微末用处。”
陈淳安接过书信和书籍,郑重道谢。
此时,正堂那边的读书声似乎因夫子不在而稍显纷乱嘈杂起来。柳夫子侧耳听了听,两人便结束了这番简短交谈,相互道别。
陈淳安牵着欢天喜地的羊角辫小姑娘,告别青衫女子,还没离开学塾,甩着膀子大踏步的小姑娘,忽然回头大喊道:“李小胖,等大哥明天回来,给你带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