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这我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啊？”他声音都在发颤，“在县城里买套房，那得……那得好几百上千块啊！我就是把我这身骨头拆了卖，也凑不齐啊！”


    “我不管！”王桂芬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声音变得尖利刺耳，“我把女儿嫁给你，不是让她来跟你受穷的！你耽误了我女儿一辈子，现在还想耽误我儿子的前程吗？林东方，你有没有良心！”


    “你但凡有点本事，至于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吗？你怎么就这么窝囊！”


    “我告诉你，这钱，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你要是敢让你弟弟的婚事黄了，我就……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王桂芬开始撒泼，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摆了出来。


    刘强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姐夫，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姐，你不帮我谁帮我啊？再说了，我娶了站长家的女儿，以后你们脸上不也有光吗？随便从人家手指头缝里漏点东西，都够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了。”


    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争吵声越来越大，早就传遍了左邻右舍。不少人家都悄悄打开门缝，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对着院里指指点点。


    林东方被逼得满头大汗，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翠翠看着丈夫这副窝囊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母亲和弟弟那贪婪无耻的嘴脸，心如刀绞，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


    隔壁院子，清凉的池水旁。


    柳如烟姐妹俩的笑声渐渐停了。她们也听到了隔壁那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


    柳雪梅从水里探出头，有些担心地问：“姐，大嫂家好像吵起来了。”


    柳如烟秀眉微蹙，点了点头，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担忧。她知道大嫂那个娘家不是省油的灯，每次来都要闹得鸡飞狗跳。


    藤椅上，林峰睁开了眼睛。


    那份悠闲惬意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的冷然。


    他坐起身，拍了拍趴在腿上打盹的雪球。


    “怎么了？”柳如烟走到他身边，柔声问道，伸手帮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


    林峰摇了摇头，示意没事。他站起身，朝着院门口走去。


    “林峰……”柳如烟担忧地拉住他的胳膊。


    “没事，我去看看。”林峰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你和你妹妹先玩，别出来。”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走出了自家院门。


    林东方家的院子里，争吵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王桂芬正指着林东方的鼻子，唾沫横飞地咒骂着。


    就在这时，院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王桂芬和刘强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穿着干净布衫的年轻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身材挺拔，肩膀宽阔，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一股无形的气势，就瞬间笼罩了整个院子。


    这股气势，和院子里那个缩着脖子、窝囊得像只鹌鹑的林东方，形成了天壤之别。


    王桂芬和刘强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的林峰，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这村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人物？


    刘翠翠看到林峰，像是看到了救星，苍白的脸上瞬间有了一丝血色。她连忙从石磨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林峰身边。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自己已经看傻了的母亲和弟弟介绍道：


    “娘，小强，这是我男人的二弟，林峰。”


    王桂芬早就听女儿在信里提过这个小叔子，说他最近走了什么狗屎运，又是打虎又是盖房，日子过得红火起来。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把林峰当回事。


    在她眼里，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就算祖坟冒青烟，顶天了也就是个富农，还能飞到天上去？跟他们这些吃商品粮的城里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她把下巴抬得更高了些，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林峰，那副傲慢的姿态，仿佛是城里的领导在视察贫困户。


    “哦，你就是林峰啊。”她拉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旁边的刘强，则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林峰。当他看到林峰那身虽然是粗布、却干净整洁的衣裳，以及那身潜藏着爆发力的健壮肌肉时，一股酸溜溜的嫉妒就从心底冒了出来。


    “呵，”他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地开口，“听说你运气好，碰上只瞎眼老虎？本事不小嘛。”


    那话里的嘲讽，任谁都听得出来。


    然而，林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母子。


    他直接从两人中间穿过，仿佛他们是两团碍眼的空气。他走到垂头丧气的林东方跟前，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哥，怎么回事？”


    林东方被弟弟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窘迫得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双手在裤腿上使劲搓着，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没事……”


    “什么没事？”王桂芬见林峰完全无视自己，心头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两兄弟中间，叉着腰，摆出长辈的架子。


    “林峰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嫁到你们林家，是来享福的还是来受罪的？你看看你哥这个窝囊样，连给自家小舅子凑点钱买房娶媳妇的本事都没有！他耽误了我女儿一辈子，现在还想耽误我儿子的前程吗？你们林家就是这么欺负人的？”


    她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大通，唾沫星子横飞，声音尖利得能刺穿人的耳膜。


    林峰的眼神，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眼神，倏地一冷。


    不再是刚才的平静无波，而是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又冷又硬。


    王桂芬被这眼神看得心里猛地一哆嗦，后面那些更难听的骂人话，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