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兵主’已成,然器生叛意
作品:《斥候人头当军功,你嬴武敢要吗?》 帅台上的火盆,燃尽了最后一丝热量。
孟武走上前来,冰冷的甲胄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没有去看王翦,而是将视线投向那片吞噬了石敢当身影的黑暗。
“将军,派出去的三队斥候,都断了联系。”
王翦没有回头,他的身形像一尊铁铸的雕像。“结果。”
“一炷香前,最后一队斥候的命简碎了。”孟武的声音很低,“派人去接应,在谷口三十里处,只找到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心是一小撮细腻的、灰白色的粉末。
“十三个人,连同他们的战马和甲胄,都变成了这个。十三堆。”
帅台陷入了死寂。风吹过,将孟武掌心的灰烬吹散,融于夜色。
“他在清理跟着他的尾巴。”王翦终于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很聪明。一头野兽只懂得逃跑或者撕咬,而他,在打扫自己的屋子。”
孟武的喉结动了一下。“将军,这东西……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它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立刻后撤,将此地彻底封锁,禀明陛下……”
“后撤?”王翦转过身,打断了他。“孟武,你打了半辈子仗,还不懂吗?”
“末将不懂。”
“一把没有思想的刀,只能砍瓜切菜。一把会愤怒、会思考、会反抗的刀,才有资格被称作神兵。”王翦的脸上,浮现出那种熟悉的、令人不安的狂热。“他越是反抗,就证明‘兵主’的器量越是宏大。他越是聪明,就证明这件祭品越是完美。”
“可他已经走了!他脱离了我们的掌控!”
“他会回来的。”王翦的断言不容置喙,“饥饿会把他带回来。愤怒也会把他带回来。他要去砍下棋人的手,那他首先要找到下棋的人。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着,等他饿得发疯,等他想清楚了,自然会回到这唯一的‘粮仓’。”
王翦向前一步,拍了拍孟武的肩膀。“传令下去,斥候营不必再追。全军原地休整,加强戒备。把我们的位置,明明白白地亮出来。我们不是猎人,我们是灯塔。是引他回家的灯塔。”
赵军大营。
中军帐内,灯火通明。李牧手指按在沙盘上,久久不语。
一名斥候单膝跪在帐下,身上的尘土还未掸去。“大将军,秦军帅台上的对话,句句属实。那怪物……石敢当,在与王翦对峙后,主动退入了山谷深处。”
帐内的几名赵国将领面面相觑。
“主动退走?”一名偏将忍不住开口,“这……这妖物不是只知杀戮吗?为何会……”
“因为它不再是‘妖物’了。”李牧抬起头,他的表情无比凝重,“它有了自己的意志。它懂得权衡,懂得选择。它和王翦的对峙,不是野兽的咆哮,是一场谈判。”
“谈判?”
“没错。”李牧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代表王翦大营的模型上,“王翦想收服它,它拒绝了。但它也没有动手。这意味着,它将自己放在了和王翦对等的位置上。一个可以随时掀翻棋盘的棋手,而不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这个结论,让帐内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一个无法被杀死的怪物已经足够可怕。一个会思考的、无法被杀死的怪物,那是什么?
“将军,那我们……”
“威胁的等级,要重新评估了。”李牧收回手,背在身后。“王翦疯了,他想养一头连神都畏惧的猛虎。我们不能陪他一起疯。”
他转向帐门方向,厉声下令:“来人!”
一名亲卫立刻入帐。
“立刻去请国师和军中所有的巫祝、方士来见我!马上!”
亲卫领命而去。
李牧又看向自己的副将,“立刻派出三队最好的快马。一队去燕国,一队去齐国。告诉他们,就说我李牧说的,秦国的炼丹炉炸了,跑出来的不是仙丹,是能吞噬天下的瘟疫!他们之前可以隔岸观火,但火势一旦蔓延,谁也跑不掉!请他们立刻派遣国内最顶尖的术士前来会盟,共商屠‘神’之策!”
“将军,那第三队呢?”
“去韩国,去魏国。”李牧的语气变得冰冷,“告诉他们,他们的贪婪和短视,很快就会为自己招来灭顶之灾。现在,我不是在求他们合纵,我是在给他们最后一个活命的机会。”
咸阳,相邦府。
深夜的书房,依旧亮如白昼。
李斯跪坐在一张矮几后,手里捧着一卷刚刚从前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竹简。
竹简上,是王翦的亲笔。字迹潦草而急促,不复往日的沉稳,透露出一种极度的亢奋与失控。
“……‘兵主’已成,然器生叛意……‘八方雷火阵’为赵军所毁……臣请陛下恕臣失察之罪,然此非祸,实乃天佑大秦……”
“天佑?”
李斯将竹简重重地摔在地上。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身着黑衣、气息沉敛的属下。此人是相邦府的影子,负责处理所有见不得光的事。
“他管这个叫天佑?”李斯的胸膛剧烈起伏,“我把国库里最后的镇器交给他,把骊山所有的方士逼上了绝路,为他造出了‘雷火阵’。他做了什么?他把它弄丢了!现在,他告诉我,那个失控的、有了自己思想的残次品,是天佑?”
黑衣属下垂首,不敢言语。
“计划的核心是什么?是‘兵主’的绝对可控!一个会反抗主人的工具,还有什么价值?王翦这个蠢货,他根本不明白,他放出来的不是神兵,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计划的变数!”
李斯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反抗意识……很好,非常好。这说明,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魂魄的强度,超出了青铜器身的束缚。是‘器’不够坚韧,才让‘魂’有了可乘之机。”
他停下脚步,重新看向自己的属下。
“王翦的密报,还有谁看过?”
“只有您与我。”
“烧了它。”李斯下令,“立刻传我的手令,召集‘工部’所有参与过‘主器’铸造的匠师,来相邦府见我。一个都不能少。”
“相邦大人,现在已是深夜……”
“天亮之前,我要见到他们所有人。”李斯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还有,去‘密藏’,将‘序列二’到‘序列六’的所有备用‘器身’,全部启封,运到骊山工坊。”
黑衣属下身体一震。
“大人,那些……都是为最坏的情况准备的……”
“现在,就是最坏的情况。”李斯重新坐下,捡起地上的竹简,一字一句地看着。“王翦想要一把有灵魂的刀,我偏不给他。”
“我要给他一具完美的、冰冷的、绝对服从的躯壳。”
他将竹简扔进一旁的火盆,看着它被火焰吞噬。
“传话给王翦,告诉他,新的‘容器’已经在路上。在他收到之前,他必须想办法,把那个有了思想的‘魂’,给我原封不动地困在乱石谷。”
“如果他做不到……”李斯顿了顿,“那就让他自己,成为新容器的第一个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