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的存在,就是对庸碌凡尘的救赎
作品:《斥候人头当军功,你嬴武敢要吗?》 帅台之上,王翦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发自肺腑的狂喜。他身上的重甲随着他肩膀的耸动而发出哗啦的碰撞,那声音在死寂的山谷中,比任何战鼓都更加刺耳。
“刀?”王翦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佳酿,“你说的没错,石敢当。我等的,确实是一把刀。”
他向前一步,俯瞰着山谷入口那个半人半魔的身影。
“但你以为,这把刀,只是为了替大秦,砍下六国那几个腐朽的头颅吗?”
他的话语穿透夜色,清晰地送入每一个秦军士卒的耳中,也重重地砸在石敢当的意志里。
“统一天下?那只是一个起点。一个让陛下可以心无旁骛,去完成真正伟业的起点!”王翦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整个黑夜,“这把刀,不是用来对付凡人的。这把刀,是要为陛下……劈开天门!”
天门!
这两个字,像两道无形的惊雷,在石敢当的脑海中炸响。
那段被他吞噬的,来自第三个青铜战士的核心记忆,瞬间被引爆。
【以天下为鼎,炼不死之兵……待兵主降世,随朕……踏破天门!】
那个端坐于九重之上的、模糊而威严的身影,那个视天下苍生为棋子的幕后黑手,与王翦此刻的狂热重叠在了一起。
原来是真的。
这一切,都不是什么上古邪神的诅咒。
而是一个人的野心。一个皇帝的、要成神的野心!
【饿……吞噬他!他的灵魂,充满了力量的芬芳!】
“兵主”的意志在咆哮,催促着他上前,将高台上那个美味的灵魂撕碎。
但石敢当第一次没有理会它。一股比饥饿更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愤怒,淹没了一切。
“所以……”他嘶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青铜化的喉咙里挤出来的,“我们所有人……这六万秦军,赵国的十万大军,还有天下万千生灵……都只是你们炼器的材料?”
“是荣幸。”
王翦的回答,快得不假思索。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
“凡人的生死,在陛下的永恒面前,轻如尘埃。他们能成为‘兵主’诞生的养料,能为陛下铺就通往不朽的道路,是他们百世轮回都求不来的荣幸!”
“荣幸?”石敢当重复着这个词,他那半边属于人类的脸颊在抽搐,“被夺走性命,化为灰烬,记忆被抹去,变成没有思想的傀儡,这就是你说的荣幸?”
“为何不是?”王翦反问,他的逻辑坚硬如铁,“他们会以另一种方式获得永生!他们将成为陛下不朽军团的一部分,追随真正的神,去征服星辰之外的疆域!这难道不比在田里劳作一生,最后化为一捧黄土要伟大得多吗?”
孟武站在王翦身后,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他追随王翦半生,自以为很了解这位主帅。可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这位大秦的战神,骨子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他,以及这六万大军,都是疯子献给另一个更疯狂的人的祭品。
“疯了……你们都疯了……”石敢当低语。
他想起了那些在自己面前化为飞灰的秦军士卒,想起了被他吸干生命的小鹿,想起了那个自称“仆”的青铜战士。他们的死亡,在王翦和那个皇帝眼中,没有悲伤,没有价值,只是一笔可以量化的“材料”。
“你之所以会这么想,石敢当,是因为你没有见过陛下。”
王翦的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
“你只是一介军奴,你的世界,不过是军营和战场。你无法想象,这世上有一种人,他本身就是天命,他站立的地方,就是世界的中心。”
“你以为你在反抗,在争夺自己的命运。可你争夺的一切,在陛下的伟业面前,都毫无意义。”
王翦向前探出身子,试图看清石敢当那张被面具遮蔽的脸。
“我告诉你,石敢当。见过陛下的人,都会心甘情愿地为他献出一切。他的意志,就是至高的法理。他的存在,就是对庸碌凡尘的救赎。”
“去见他。等你亲眼见到陛下之后,你就会明白,你今日的愤怒是多么可笑。你甚至会因为自己能够成为‘兵主’,为陛下贡献一份力量,而感到无上的骄傲。”
这番话,比任何刀剑都更加伤人。
它否定了石敢当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反抗。
它将他定义为一个尚未开化的野人,一个因为无知而狂吠的野兽。
【杀了他!杀了他!侮辱‘兵主’者,当诛!】
脑海中的咆哮达到了顶峰。石敢当的青铜右臂不受控制地抬起,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在掌心汇聚。整个山谷的空气都开始扭曲,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他捏成虚无。
王翦在高台上,面对着那足以将巨石化为飞灰的力量,岿然不动。他甚至连甲胄下的肌肉都没有绷紧。
他笃定,石敢当不会出手。
因为“兵主”需要他。需要他这个“引路人”,去面见真正的“主人”。
果然,那只汇聚了恐怖力量的青铜手臂,在空中剧烈地颤抖着,却迟迟没有挥下。
石敢当的意志,与“兵主”的本能,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杀了他,就能获得强大的灵魂,就能暂时缓解这深入骨髓的饥饿。
不杀他,就要忍受这番将他的人格与尊严踩在脚下的羞辱。
“不……”
石敢当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我不是你的刀。”
他残存的意志,像是在风暴中死死抓住礁石的手,用尽了全部力气。
“我也不是……他的祭品。”
那只抬起的手臂,猛地攥紧。汇聚的力量没有射向王翦,而是在他自己的掌心中轰然内爆。没有声音,却有一圈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
石敢当闷哼一声,半跪在地。他在用自残的方式,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他缓缓抬起头,青铜面具下那对猩红的光芒,不再是纯粹的杀戮和饥饿,而是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那是属于军奴石敢当的,被逼到绝境后的狠戾。
“王翦。”
他叫着对方的名字,声音平静下来,却比之前的嘶吼更加令人胆寒。
“你会看到的。”
“我这把刀,会不会劈开天门,我不知道。”
“但我会先用它……砍断你们这些下棋人的手。”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看高台上的王翦,而是转身,一步步走向了黑暗的山谷深处。
他没有逃,也没有进攻。
他只是选择,暂时退出这场疯狂的棋局。
帅台上,孟武长出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背心早已被冷汗湿透。
“将军,他……”
“很好。”王翦打断了他,脸上的狂热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算计一切的冷静。
“一头只知杀戮的野兽,只配当祭品。”
“只有懂得了愤怒,懂得了反抗的刀,才有资格……被陛下握在手中。”
“他现在,才算真正成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