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邪神
作品:《斥候人头当军功,你嬴武敢要吗?》 赵国巫祝团,到了。
他们一行五人,穿着不属于任何军队的黑色麻衣,脸上涂着诡异的白色油彩,为首的老者拄着一根盘绕着死蛇的木杖。
“就是这里。”带路的赵军斥候指着前方的乱石谷,不敢再靠近一步,“那东西……就在里面。”
老巫祝没有理会他,他只是嗅了嗅空气。
“血腥,腐臭,还有……恐惧的味道。”
他干瘪的嘴唇翕动着,“好浓郁的恐惧,像陈年的酒。”
他身后一名年轻的巫祝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师父,这里的‘气’不对劲。太压抑了,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天灵盖上。”
“废话。”老巫祝用木杖敲了敲地面,“李牧将军要我们来对付的,是‘妖物’,不是山里的兔子。都把你们的‘眼’闭上,用‘心’去看。”
四名弟子立刻依言闭上了双眼。老巫祝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风停了。整个山谷,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最年轻的那个巫祝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他猛地睁开眼,双手疯狂地抓向自己的脸。
“神!我看到了!青铜的神!”他的指甲在脸上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但他毫无痛觉,反而露出了狂热的表情。
“他在吃!他在吃掉一切!”
“老幺!”旁边的师兄想去按住他。
“别碰我!”那年轻巫祝一把推开同伴,力气大得惊人,“你们这些凡人,怎敢触碰神使!”
话音未落,他抽出腰间的骨刀,没有刺向任何人,而是狠狠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他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倒了下去。
变故只在瞬间。另外两名巫祝也开始浑身抽搐,他们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饿……好饿……”
“血肉……食粮……”他们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又极度诱人的东西,开始用牙齿撕咬自己的手臂,啃食自己的血肉。
老巫祝猛地睁开眼,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骇然。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让弟子们用巫祝的法门去感知,就引来了如此可怕的反噬。
“不对……这不是妖物!”他一把抓住身边唯一还算清醒的弟子,那名弟子也已经面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
“快走!”老巫祝拖着他,头也不回地向谷外逃去,“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这是……这是上古的邪神苏醒了!”
半个时辰前。王翦的中军帐内。
斥候队长魏风单膝跪地,将乱石谷中的所见一字不差地汇报完毕。
“他用头撞碎了巨石,用手在岩壁上留下了指印。然后……他开始打自己。属下亲眼所见,他用那只已经变成青铜的手,一拳打断了自己的肩骨。”魏风的陈述很平静,但没人能忽略他话语里的惊骇。
“他像是在和另一个看不见的人搏斗,惨叫着,嘶吼着,让自己从身体里滚出去。”王翦听完了,没有说话。他只是挥了挥手。
“下去吧。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
“遵命。”魏风退下。帐内只剩下王翦一人。
他走到沙盘前,看着代表赵军主力的一面面小旗,站了很久。然后,他对着帐外阴影处开口:“去把‘徐夫子’请来。”
片刻后,一个身形佝偻、须发皆白的老者被带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袍,与这杀气腾腾的军营格格不入。
他叫徐福,是军中负责整理典籍的文吏,一个没人注意的老头。
“将军。”徐福躬身行礼,不敢抬头。
“夫子,我问你。”王翦的语气很平淡,“这世上,可有能将活人化为飞灰之物?”
徐福的身体僵了一下。“将军何出此言?此乃怪力乱神之说……”
“回答我。”王翦的语调没有变化,但徐福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典籍之中,确有类似记载。”徐福的声音干涩,“上古有邪教,名曰‘司岁’,信奉天地轮转,万物归寂。他们会打造一种‘活祭之器’。”
“活祭之器?”
“是。以凶金为胎,以万魂为养。佩戴此物者,会被其逐步同化,最终……成为祭品本身。一个行走的、只知吞噬生灵‘魂魄’的容器。”徐福不敢再说下去。
“继续。”
“此物……此物一旦完全‘苏醒’,据说……据说能操控其吞噬过的所有死者之魄,聚为阴兵,横行无忌。”
王翦转过身。“阴兵?”
“是……是传说。”徐福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将军,此等邪物,乃天地不容,一旦现世,必引来滔天大祸!必须以雷霆之势将其……”
“够了。”王翦打断了他,“今天我没见过你,你也没来过这里。”
徐福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王翦重新看向沙盘,那张一向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混杂着贪婪与疯狂的神情。
一把能自己变强,还能召唤亡灵大军的刀。
赌输了,万劫不复。赌赢了……他将亲自为大秦,扫平六国。
同一时间,赵国大营。
李牧看着斥候带回来的报告,还有那一小撮从战场上收集来的、细腻的黑色灰烬。
他用手指捻起一点。没有温度,没有质感,仿佛在触碰虚无。
“妖术。”一名副将愤愤不平,“定是秦人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一群只会装神弄鬼的鼠辈!”
“将军,末将愿领一军,踏平秦营,看他还有什么妖术!”另一名将领请战。
李牧没有理会他们,他只是看着那份报告上“尸骨无存”四个字。
“这不是普通的妖术。”李牧缓缓开口,“秦军之中,有高人。”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传令下去。”李牧的决断快如闪电,“去请‘大赵巫祝’。告诉他们,我需要他们去找到那个‘东西’,然后,毁了它。”
乱石谷深处。
石敢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饥饿,如同亿万只蚂蚁,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灵魂。
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打自己。
那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如同魔咒。
“放弃吧。”
“你的挣扎毫无意义。”
“看,你的食物来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一头小鹿,不知怎么跑进了这片死寂的山谷。
它正低头啃食着石缝里的一点青苔,浑然不觉危险。
石敢当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不想。
他知道自己一旦对这个无辜的生灵下手,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那股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渴望,已经压倒了一切理智。
“不……”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他伸出了那只青铜色的右手。没有冲过去,没有触碰。
只是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虚虚一握。那头正在吃草的小鹿,身体猛地一僵。
它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淡青色的气息,从它的七窍中被强行抽出,化作一道溪流,涌入石敢当的右手。
小鹿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干瘪,皮毛失去光泽,血肉消融。
最终,“噗”的一声,化作一蓬和那些赵军士卒一模一样的灰烬。
一股冰冷的、不属于任何食物的“饱腹感”,传遍全身。
那深入骨髓的饥饿,暂时退去了。
他感觉到了力量,一股纯粹的、冰冷的力量正在修复他被自己打断的肩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青铜手。
他活下来了。
代价是,他的人性,又被吞噬了一块。
他缓缓地跪了下去,双手捂住脸。
没有哭。只是肩膀在无声地耸动。
他已经,流不出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