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沈厌想过报警，到了警局说了情况就被轰了出来，说他无凭无据就来诬告黎家少爷，再敢乱说就把他抓进去。


    黎欢是黎家的小少爷，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是做这种事，也有一万种办法不留痕迹。


    后来他想自己报仇，却发现连黎欢的身都近不了，在黎欢面前，他就是一只蝼蚁，小少爷动动手，他就死无葬身之地。


    黎欢针对他的原因，还是一次沈康喝多了撒酒疯，无意间透露的。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小欢！老子受够这穷日子了！他不是黎家小少爷么？黎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去找他要点钱花！”沈康疯狂地叫嚣着。


    陈玲玉捂着他的嘴，劝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小欢还没成年，等小欢成年，把黎家资产抓到手里了，我们再去相认。”


    “还要等还要等！老子受够了！天天看着沈厌那个死人脸，老子看着就烦！”沈康砸了一个杯子。


    “你别急呀，我们是小欢的亲生父母，他不会不管我们的，我们的好日子在后面呢。”陈玲玉压低的声音中有着藏不住的欣喜向往，话锋一转，“至于沈厌那个小杂种么…反正现在他的脸也毁了，就算站在黎家夫妇面前，他们也认不出这是他们的亲儿子，再忍忍…”


    后面的话沈厌都听不见了。


    原来…原来是是这样…


    沈厌才是黎家小少爷，而黎欢是沈康和陈玲玉的孩子，黎欢是陈玲玉在家生的，当时沈家很穷，为了省钱就在家生产，结果孩子刚生下来呼吸微弱，沈康这才抱着孩子去了医院，碰到了意外早产的黎太太温明月，当时温明月只有一个人，家属还没赶过来，沈康见黎太太衣着华丽，家世显赫，动了歪心思，偷偷把两个孩子换了过来。


    回家之后的沈康把换下来的白白嫩嫩的孩子抱给陈玲玉，陈玲玉一眼认出这不是她的孩子，对着沈康大发雷霆，直到沈康说明了情况陈玲玉才冷静下来，但看着怀里的孩子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甚至是厌恶。


    黎欢见沈厌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沈厌长得和黎太太有着五六分的相像，如果被黎家夫妇看到，肯定会有所怀疑。


    所以他必须毁了他的脸。


    其实在毁容后沈厌见过温明月和黎松恒一次，他的亲生父母。


    那天他又被黎欢找人打了一顿，带着满身的伤，口罩也被扔掉了，狼狈不堪地走在路上。


    终于他撑不住倒在了路上，一辆黑色迈巴赫紧急刹车，停在了他身后。


    车里长相俊朗的中年男人皱着眉问司机：“怎么回事？”


    “有个人突然倒在路上，可能是碰瓷的。”司机答道。


    黎松恒透过前档看了一眼，地上是一个身材极为纤细的少年，看起来和欢儿年纪差不多，他想了想，对温明月道：“我去看看。”


    虽然已经不再年轻，温明月那张脸还是好看至极，保养极佳让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她有些担心丈夫，便一起跟了上去。


    “你怎么了？”沉稳低沉的声音唤醒了沈厌昏沉沉的脑袋，他撑着地坐了起来，扭头看向夫妻二人。


    爸爸妈妈。


    早在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沈厌就在网上查了黎松恒和温明月，黎松恒是很成功的企业家，又是圈子里的模范丈夫，他们的照片在网上很容易查到。


    他曾经也幻想过，严肃沉稳的父亲和温柔美丽的妈妈，能找到自己，认出自己。


    “啊！”温明月看到他的脸，惊呼一声躲在了黎松恒身后，显然被吓到了。


    黎松恒眉头一皱，语气不善道：“碰瓷的？我们有行车记录仪。”虽然他不差这点钱，但也不愿意白白送给这些不劳而获的人。


    最后黎松恒和温明月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碰瓷的小年轻，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他们，猩红着眼，一句话没说自己就走了。


    温明月只觉得鼻头一酸，却不懂心里这一股悲戚从何而来。


    陈玲玉说过很多恶毒的话，唯独说过这一句实话。


    “反正现在他的脸也毁了，就算站在黎家夫妇面前，他们也认不出这是他们的亲儿子。”


    从那之后，沈厌再也不抱希望。


    他也没想过直接去找黎家夫妇说明情况，毕竟，谁会相信他的话呢？


    黎欢充斥在他本就不幸的生活中，无论他找什么工作，黎欢都有办法搅黄，无论他认识什么朋友，没几天就会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他孑然一身，只想拼命活下去。


    沈厌走出KTV，天上飘下了洋洋洒洒的雪花，寒风刺骨，冻彻人心。


    沈厌看到刚刚卫生间的男人，正站在停车场，双手插兜，桀骜不驯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他的对面站着黎欢，正扬起充满纯真朝气的笑容，亲昵地跟他说着什么。


    原来是一丘之貉。


    沈厌踩着寒风和地上积起的薄雪，朝着自己小小的出租屋走去。


    又要重新找工作了。


    成年之后他就搬了出来，不用再住在那暗无天日的阁楼，也不用再忍受那对男女无尽的辱骂和殴打了。


    小小的，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成了他的避风港。


    还没到家，沈厌突然眼前一黑，头上就被人套了麻袋，然后被抓着上了一辆车。


    沈厌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伤疤又开始痛了起来，其实他脸上的伤疤看着可怕，伤口早就好了，但每次遇见黎欢的时候都会隐隐作痛，他知道这是应激反应。


    很快他被带到一个地下室，一如他曾经住过的阁楼般密不透风，却更阴暗潮湿。


    这地方沈厌并不陌生，他的脸就是在这被划的，每次黎欢心情不好，都会让人把他绑到这供他出气。


    除了脸上，他纤细单薄的身上也是千疮百孔。


    黎欢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沈厌，笑道：“沈厌，你胆子肥了，敢那样对我说话？”


    说着他站起身，旁边的人立马端给他一杯开水，他缓缓浇到沈厌的手上。


    苍白的手指瞬间变得通红，手指的主人却一动未动。


    黎欢“啪”地一耳光扇到沈厌脸上，恶狠狠道：“你装什么？装给谁看？这世上还有在乎你的人吗？”


    旁边的人都悄悄退下，把门关了起来，小少爷每次遇到这个叫沈厌的人都会情绪失控，特别可怕。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沈厌平淡如水的声音响起，丝毫没有被折磨的痛楚。


    就像杀了路南一样。


    黎欢勾着唇角，揪住沈厌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凑到他耳边，温软粘腻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响起：“因为我要你，众！叛！亲！离！”


    “我要你活着。”


    “我要你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看着我。”


    “看着爸爸妈妈怎么疼我，看着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看我身边亲朋满座，而你，什么都没有。”


    黎欢的神色带着癫狂，明明是十九岁的少年，眼中的恶毒几乎要化为实质溢出来。


    他的嘴角勾起充满恶意的笑容，近乎自言自语道：“沈厌，黎欢…你沈厌，是厌弃的厌，而我黎欢，是欢喜的欢…”


    沈厌这才抬眸看向他，语气波澜不惊：“可是，我才应该是黎欢。”


    “偷来的人生，过得还舒心吗？”


    沈厌轻笑一声，“黎欢，你病得不轻。”


    换来的是黎欢无休止的毒打。


    他一巴掌接一巴掌扇在沈厌瘦削的脸上，疯了一般叫嚣着：“我才是黎欢！我才是黎欢！！”


    沈厌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也流下了血，耳朵嗡嗡作响。


    黎欢抓着他的头发猛地往地上一磕，沈厌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血流到眼睛里，染红了眼眸。


    黎欢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半晌，突然笑了，语调轻松道：“你的眼睛跟爸爸很像。”


    “很漂亮。”


    “我不喜欢它长在你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