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卫所惊变
作品:《大齐一字并肩王》 百户被两名兵士按在冰冷的木板上,双臂反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嘴里却仍在哭喊辩解:
“真的是朱远逼我的!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卫所百户,手底下就管着几十号人,哪有本事调集这么多粮食、铁器?
“若不从他,我那卧病在床的老娘、刚满三岁的孩儿,早就没了活路啊!”
林世泽站在他面前,眉头拧成一道深痕。
听着这拙劣的辩解,他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右拳带着风声狠狠砸在百户脸上。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百户嘴角瞬间溢出血丝,牙齿也松动了两颗,脑袋歪向一边,呜咽声顿时弱了下去。
“你身为卫所军百户,食朝廷俸禄,穿官府甲胄,却干出通敌走私的勾当!”
林世泽的声音冷得像关外的寒风,目光扫过百户惊恐的脸,“边关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城里百姓靠几亩薄田勉强糊口,你对得起他们吗?对得起‘军户’这两个字吗!”
百户被打得昏头转向,却还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含糊着说道:
“我……我一开始真的不肯!可朱远说,我若不帮他运货,就把我儿子卖到草原当奴隶,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林世泽懒得再听他狡辩,转头对身后的兵士吩咐:
“取笔墨纸砚来。”
不多时,一方砚台、一张粗纸和一支狼毫笔被摆在石桌上。
林世泽将笔塞进百户手里,沉声道:“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朱远让你运了多少货、运的是什么、跟蒙剌人接头的地点、还有哪些官员参与其中,一点都不能漏!”
百户手抖得厉害,墨汁滴在纸上晕开黑团,可在林世泽冰冷的注视下,他不敢有半分隐瞒,只能一笔一划地写下所有内情。
林世泽站在一旁看着,越看脸色越沉。纸上的内容让他暗暗心惊:卫所军的糜烂竟已到了这般地步!
大小官员几乎都掺了手,更可怕的是,连打造兵器的精铁、治疗伤兵的药材这些战略物资,也被悄悄送进了蒙剌人的帐篷。
“你们平常怎么把货送到蒙剌人手里?”林世泽压着怒火问道。
百户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用……用朱远给的令牌。
那令牌是特制的,上面刻着‘巡边’二字,只要亮出令牌,边关的哨卡就不会拦着,能直接通到蒙剌人的牧场。”
“把令牌交出来。”林世泽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百户猛地抬头,眼里满是哀求:
“林千总,求您饶过我这一次!我把令牌给您,再也不敢跟朱远往来了,您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吧!”
“少废话!”林世泽眼神一厉,周身的气势让百户瞬间噤声,“再磨蹭,我现在就以通敌罪斩了你!”
百户看着林世泽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杀意,知道再求饶也没用,只好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块青铜令牌。
令牌巴掌大小,边缘刻着云纹,正面“巡边”二字透着冷光,背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朱”字。
林世泽接过令牌,转手递给身后的赵大虎。
“你亲自带人,把令牌和这份供词送到参将大人手里,务必让大人知道卫所的乱象。”
“是!”赵大虎双手接过令牌和供词,小心收好,又指了指被按在石柱上的百户,低声问道:“头,这人怎么处理?”
林世泽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百户,冷声道:“先关入大牢,派专人看守。
“另外,你再让人去城里散播消息,就说最近蒙剌人又开始在边境劫掠,昨天还杀了几个来丰县的卫所军。”
赵大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引蛇出洞,让朱远那帮人露出马脚。他立刻应道:“属下明白!”
不过两日,“蒙剌人来劫掠”的消息就像一阵旋风,刮遍了丰县的大街小巷。
在城南的茶摊前,一个挑着担子的小商贩放下货担,端起粗瓷碗喝了口凉茶,压低声音对邻桌的茶客说:
“你听说了吗?蒙剌人又杀过来了!昨天有几个卫所军来丰县,刚到城门口就被蒙剌人砍了,听说里头还有个百户呢!”
茶客手里的茶碗“哐当”一声撞在桌沿,眼睛瞪得溜圆:“啥?蒙剌人又来了?
“那咱们这丰县岂不是要遭殃?之前蒙剌人来的时候,可是把东头的庄子都烧光了!”
“蒙剌人被林千总杀光啦!”
随着报信的兵士骑马穿过丰县主街,这消息像撒了把盐的沸水,瞬间在全城炸开。
寻常百姓家的反应最是直白——巷口纳鞋底的老妇猛地停了针线,手里的顶针“当啷”掉在青石板上,抬头跟街坊笑道:
“老天保佑!有林千总在,咱们又能睡个安稳觉了!”;院坝里劈柴的汉子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朝着兵士远去的方向拱了拱手;就连巷尾哭着要糖吃的孩童,也被母亲按住肩膀,轻声哄道:“别哭啦,坏人被打跑了,明天娘带你去买糖糕。”
家家户户的门扉半开着,里头传出的谈笑声渐渐热闹起来,先前因“蒙剌人劫掠”消息而悬着的心,此刻都稳稳落回了肚子里,整条街的空气都松快了几分。
可这份轻松,却没传到城东的几家店铺里。
最先关门的是“恒昌记”杂货铺。掌柜的是个瘦高个,方才还在柜台后拨着算盘,听见街上的欢呼声,手指猛地一顿,算盘珠子“哗啦啦”滚了一地。
他顾不上捡,慌忙冲后院喊了声“关板!”,两个伙计不知缘由,却也不敢耽搁,手脚麻利地把厚重的木门板扛过来,“吱呀”一声合住,门闩“咔嗒”落锁时,掌柜的手还在微微发颤。
紧接着,斜对门的“裕丰”布庄也动了。
布庄老板娘正拿着一匹蓝布给客人量尺寸,耳尖听到“蒙剌人被灭”几个字,脸色“唰”地白了,手里的尺子“啪”掉在布上。
她强装镇定地对客人说:“对不住,家里突然有点急事,您改日再来吧。”客人虽有些不满,却也没多问,转身刚走,老板娘就冲伙计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把门板关上,连门口挂着的“新布到店”幌子都匆匆摘了下来。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城东连着三家店铺都关了门,门板紧闭,与街上的热闹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几个挑着担子的小商贩慢悠悠走了过来。
一个卖糖人的老者停在“恒昌记”门口,把担子放下,竹棒上插着的小兔子糖人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他扯开嗓子吆喝:
“糖人哎——甜丝丝的糖人哎——”,吆喝声洪亮,眼神却时不时往紧闭的门板上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竹棒。
旁边卖针线的妇人也放下了摊子,从竹篮里拿出线轴摆好,嘴里喊着“针线顶针,便宜卖喽!”
目光却总在“裕丰”布庄的门闩上打转,若是有行人路过,她还会多问一句:“您瞧见没?这布庄平日里开门最早,今儿怎么关这么早?”
还有个卖豆腐脑的汉子,挑着担子停在两家店铺中间,铜勺敲着木桶“当当”响:
“热乎豆腐脑,咸甜都有!”他一边给零星的客人盛豆腐脑,一边用眼角余光扫着紧闭的店铺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出来,又像是在确认门后有没有动静。
街上的欢呼声还在继续,可这几家店铺门口的小商贩,却像撒在暗处的棋子,不动声色地盯着那几扇紧闭的门板,空气中除了糖香、豆腐脑的热气,还藏着一丝说不出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