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虎大步流星走过来，甲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头！二十八个卫所军全都拿下了，一个没跑！”


    他粗粝的手掌往腰间一拍，腰间佩刀还沾着些许泥点——方才在县衙外的巷子里，为了堵截那几个想翻墙逃走的卫所兵，刀刃可是实打实磕在了砖墙上。


    林世泽倚在梨花木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听到这话才缓缓抬眼。


    他眼底没半分意外，早在半个时辰前，潜伏在县衙附近的暗探就传了消息：二十余个身着卫所制式铠甲的兵卒，径直进了赵知县的府邸。


    “来得倒是快。”他喉间低低哼了一声，起身时衣袍扫过桌案，案上那份标注着“边关走私路线”的舆图，边角已被他反复翻看得起了毛边。


    他抬脚往正厅走，刚到门口就瞥见赵知县缩在墙角的身影。


    那老官官帽歪在一边，青色官袍上还沾着汗渍，见了林世泽，身子抖得像筛糠，嘴唇翕动着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世泽上前一步，右手猛地攥住赵知县的衣领，将人硬生生提了起来。


    两人距离极近，他能清晰看到赵知县眼底的慌乱，连胡茬上都挂着细密的汗珠：“卫所军来干什么？你敢说你不知道？”


    他声音不高，可每一个字都带着压人的气势，掌心里能明显感觉到赵知县单薄的肩膀还在不停颤抖。


    赵知县被勒得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句：“林千总……我、我就是想在丰县安安稳稳当几年知县，我没别的心思啊……”


    他话没说完，眼泪就顺着眼角往下淌，混着脸上的汗，狼狈得不成样子。


    林世泽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大半。


    他松开手，赵知县“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还在不住地哀求。“罢了。”


    林世泽长叹一声，正要开口再问，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林千总！”赵媛紫提着裙裾快步走进来，发髻上的银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脸上带着几分焦急，走到林世泽面前停下，语气坚定。


    “卫所军的人是来威胁我父亲的，他们逼他点头，让县衙放行一批要从丰县过境的货物！”


    “货物？”林世泽脸色骤然一变，原本松弛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上前一步抓住赵媛紫的胳膊追问，“什么货物？有说运往哪里吗？”


    赵媛紫摇了摇头，眼神却变得凝重：


    “没说具体是什么，只说要是父亲不配合，就要对我们下手。不过……”她顿了顿，看向林世泽案上的舆图，“想来和您之前提过的边关走私脱不了干系——您不是说，一直有商队在和蒙剌人暗中往来吗？”


    林世泽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出青白。


    他想起之前在边关，自己还是个小军官时，就因为撞破了走私商队的勾当，和林峰他们拼死搏杀。


    那时他就怀疑，走私背后定有军方势力撑腰，可没想到，竟是卫所军在背后作祟！


    “好，好得很。”


    林世泽低笑一声，眼底却没半分笑意，“看来这丰县，是藏着大鱼了。”


    他转身看向赵大虎，声音陡然变得凛冽：“把那二十八个卫所军看好，一个都别让他们接触外人，我要亲自审！”


    仓库里弥漫着霉味与尘土混杂的气息，唯一的天窗被破布遮挡，仅漏下几缕昏黄的光，勉强照亮林世泽挺拔的身影。


    他双手抱胸站在卫所军百户面前，靴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铁链——那百户被牢牢绑在木柱上，铠甲早已被剥去，粗布囚衣上沾着干涸的血渍，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说吧。”


    林世泽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是自己把卫所军走私的事说清楚，还是等我让弟兄们拿烙铁来，你再开口？”


    他目光扫过百户颤抖的双腿，眼底没有半分怜悯——这些卫所军仗着军职走私牟利，边关多少将士因为缺衣少食丧命，这笔账，总得有人来算。


    百户闻言，先是浑身一颤，随即猛地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眼神里满是轻蔑：“小子，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知道这事儿是谁在背后撑着吗？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千总，也敢管老子的事？”


    他刻意加重了“小小的千总”几个字，仿佛这职位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我上边的人，手指头动一动，就能让你在边关待不下去！”百户越说越嚣张，脖子都梗了起来，“识相的就赶紧放了我，不然等我大人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林世泽听完，忽然咧嘴一笑，只是那笑容没达眼底，反而透着几分冷意：“我惹不起？”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百户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今天我倒要看看，我怎么个惹不起法！”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闷响在仓库里炸开。


    林世泽砂锅大的拳头直直砸在百户的小腹上，那百户眼睛瞬间瞪圆，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过了几秒才“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血珠溅在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说不说？”林世泽收回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百户疼得蜷缩在木柱上，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可嘴里还硬撑着：“你……你敢打我？我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仓库里的惨叫声就此开始。


    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铁链摩擦木柱的哗啦声、百户断断续续的痛呼，交织成一片。


    林世泽没再说话，只凭着拳头一遍遍施压，直到百户的哭声盖过了痛喊，声音里满是求饶：“我说！我说！别打了！”


    林世泽停下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说清楚，谁让你干的。”


    百户大口喘着气，嘴角还在不断溢出血丝，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声音带着哭腔：


    “是……是指挥佥事朱大人！朱远！是他让我们在丰县接应货物，再通过暗道运往蒙剌人那里……”


    “朱远？”林世泽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瞬间冷得像寒冬的寒冰，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他早知道走私背后有大人物撑腰，却没想到会是这位掌管着卫所部分兵权的指挥佥事！


    林世泽俯身逼近百户，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你再说一遍，边关那些走私的货物，全是朱远在背后指使你干的？”


    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百户的心思看穿，绝不容许半分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