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傲的声音没有起伏。


    “你，也是。”


    这两个字，却比任何酷刑都来得残忍。


    秦霜跪在那里，整个人都凝固了。


    膝盖下的冰冷大理石，似乎有无数根针，顺着她的神经末梢，一直扎进心脏最深处。


    世界安静了。


    只剩下那个男人冰冷的宣判，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响。


    她完了。


    从尊严到灵魂，从血脉到未来，都成了他的东西。


    恨意还在。


    却像退潮后沙滩上无力的水母，被名为“绝望”的烈日，晒成了干瘪的印记。


    她连恨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只因父亲的命，是拴在这个男人手里的一根线。


    林傲收回手指。


    他甚至没有去擦，只是任由那份触感在空气中消散。


    转身，踱步，坐下。


    整个过程，他没有再看地上的秦霜一眼。


    仿佛她不是一个人。


    只是一件碍事的家具，一个被他随手摆弄后就失去兴趣的物件。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羞辱的言语都更加致命。


    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秦霜此刻的真相：她引以为傲的家世、美貌、才华，在这个男人眼中，毫无价值。


    她只是战利品。


    一个……有点意思的工具。


    客厅里静得可怕。


    墙上那座昂贵的古董摆钟，指针在匀速跳动。


    滴答。


    滴答。


    每一下，都像死神的脚步声，踩在秦霜崩溃的神经上。


    她该做什么？


    求饶？


    哭喊？


    她的喉咙被堵住了，眼泪也早已流干，只剩下一具麻木的，等待发落的空壳。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了极其轻微的下楼声。


    是苏沐橙。


    她穿着真丝睡裙，赤着脚，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


    作为这座华丽囚笼中最懂事的金丝雀，她清楚自己的界限。


    可刚才那一声闷响，让她心底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慌。


    当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看清客厅里景象的瞬间，她整个人，仿佛被冻成了冰雕。


    瞳孔，骤然缩紧。


    那个女人……


    秦霜？！


    那个在东海所有名流宴会上，永远是中心的秦霜！


    那个被无数男人仰望，被无数女人嫉妒，被称作“高岭之花”的秦霜！


    苏沐橙见过她很多次，每一次，都只能在远处仰望那只骄傲的凤凰。


    可现在。


    这只凤凰，翅膀被折断，羽毛被污泥浸染。


    她正以一种无比屈辱的姿态，跪在林傲的面前。


    脸上是干涸的泪痕与绝望。


    身上那条高级定制的蓝色长裙，皱巴巴地散在地上，像一朵被踩烂的花。


    这副画面，比任何恐怖片都让苏沐橙感到战栗。


    一股凉气，从她的脚心，直冲头顶。


    她下意识地用手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她终于懂了。


    她彻底懂了林傲偶尔施舍给她的那点“温存”，背后是何等恐怖的深渊。


    顺从，便有糖吃。


    忤逆的下场……就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血淋淋的例子。


    秦霜的骄傲，秦家的权势，哪一样不是她苏沐橙望尘莫及的？


    可即便是这样的存在，在这个男人面前，依旧被碾成了尘埃。


    她自己那点不甘与委屈，又算什么？


    苏沐橙心中最后那点侥幸的火苗，被这盆冰水，浇得一干二净。


    她看向林傲的眼神，只剩下最原始的，深入骨髓的敬畏。


    林傲当然知道她下来了。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摇晃着杯中的酒液。


    “醒了？”


    声音很淡。


    “我……我好像听到了声音……”苏沐橙的声音在发颤。


    林傲没有理会她的解释。


    他的目光，越过地上那道卑微的身影，落在了苏沐橙的身上。


    “去。”


    一个字。


    “给她倒杯热水。”


    苏沐橙的身体轻轻一颤。


    她看着地上的秦霜，再看看沙发上的林傲，瞬间领会了主人的意图。


    这不是命令。


    这是一场宣判。


    一场关于地位等级的，冷酷无情的宣判。


    “好。”


    她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刻转身跑向厨房。


    很快，她端着一杯水，重新走了回来。


    她走到秦霜面前，蹲下身，将水杯递过去。


    “秦……秦小姐，喝点水。”


    声音里，有怜悯，但更多的是恐惧之下的讨好。


    秦霜缓缓抬头。


    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焦点，落在了苏沐橙的脸上。


    她当然认识这个女人。


    林傲身边的宠物之一。


    曾几何时，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掉价。


    而现在，这个她看不起的女人，正用施舍的姿态，给她递来一杯水。


    她，必须接。


    这是新主人的命令。


    秦霜伸出手，接过水杯。


    指尖的温热，传不到心里。


    她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


    每一口，都是在吞咽自己的尊严。


    林傲靠在沙发上，安静地欣赏着这一幕。


    一只被驯服的雀鸟，正在喂食一只刚被拔光羽毛的凤凰。


    这画面，真有意思。


    他要的，就是这种由他亲手建立的，独一无二的秩序。


    “叮。”


    茶几上的手机亮起，是一条新消息。


    林傲拿起，扫了一眼。


    然后，他看向秦霜，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说道：


    “克劳斯·诺伊曼的专机，已进入华夏领空。”


    “三小时后到东海。”


    “手术室已经备好。”


    秦霜的动作，停住了。


    她猛地抬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三个小时……


    那个远在欧洲，被奉为神明的医生，真的为了她的父亲，在几个小时内跨越了半个地球。


    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谢谢……”


    两个字，从她干裂的嘴唇里挤出。


    林傲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谢我？”


    他反问，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秦霜，你要明白一件事。”


    “我不是在帮你。”


    “我只是在取回我的战利品。”


    “你父亲的命，是你献上的第一份祭品。现在，我要你，献上第二份。”


    秦霜的心，重新坠入冰窟。


    她知道，真正的审判来了。


    林傲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俯视着她。


    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从明天起，秦氏集团，总裁还是你。”


    “但你，不再为你自己工作，更不为你秦家。”


    “你，是青颜资本插进秦氏心脏里，最利的一把刀。”


    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我要你，亲手，一片一片地，肢解掉那个腐朽的家族。”


    “它的血肉，它的骨架，都将是我新王国的地基。”


    “你，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