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


    赵嫣然握着那部黑色的无痕手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


    “一张白纸。”


    “夜莺”那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此刻化作了无形的魔咒，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反复回响。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脏上。


    五千万的定金。


    只换来了这四个字。


    这比查出一份滔天背景，更让她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意味着，林傲的存在，已经超出了世俗金钱与权力所能触及的范畴。


    他像一个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又或者，一个来自深渊的魔鬼。


    可以随意定义自己的过去，可以随意抹掉一切不愿被人看到的痕迹。


    而她，一个自诩为金融女王，以为能掌控一切的凡人，在他面前，渺小得像一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蝼蚁。


    这种认知，几乎要摧毁她二十多年来建立起来的全部骄傲与自信。


    “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助理小雅几乎是闯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慌张。


    “赵总，您快看！”


    她将一个平板电脑，颤抖着递到赵嫣然面前。


    屏幕上，是东海大学的内部论坛。


    一个被标红加精的帖子，标题如同一把尖刀，直刺眼球。


    【惊天大瓜！我校惊现神秘富豪，开千万跑车泡校花，财富来源成谜，疑涉灰色产业链！】


    帖子内容极尽煽动，绘声绘色地描述林傲如何一掷千金，字里行间却处处暗示他的钱来路不正，甚至与地下洗钱集团有关。


    下面的跟帖早已彻底引爆。


    “卧槽，真的假的？一个大二学生？这钱是冥币吗？”


    “布加迪Bolide？那车落地三千多万！他爹是龙王吗？”


    “别傻了，他资料被扒烂了，就是个农村出来的穷逼，上个月还在领助学金！”


    “细思极恐！这背后肯定有惊天黑幕！建议学校严查！有关部门该介入了！”


    无数的猜测、污蔑、嫉妒、谩骂，汇成一场网络的狂欢，试图将“林傲”这个名字，钉死在耻辱柱上。


    赵嫣然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相信。


    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手段太低劣了。


    幼稚得让她想吐。


    她甚至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这背后的主使者是谁。


    果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秦峰。


    “喂，嫣然。”电话那头，秦峰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得意与邀功，“学校论坛的事，你看到了吧？”


    “我就是提醒你，那个叫林傲的小子，背景很有问题，你离他远点。”


    “这种暴发户，根基不稳，说不定哪天就人间蒸发了。你跟他走太近，对我们两家的合作，影响不好。”


    他的语气，充满了“我为你着想”的虚伪，和“快夸我厉害”的炫耀。


    赵嫣然只觉得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她甚至懒得去伪装客套，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秦峰，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么做，很聪明？”


    秦峰一愣：“嫣然，你什么意思？我这是在保护你！”


    “保护我？”


    赵嫣然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那笑声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一个你甚至不了解的对手？”


    “你以为这能证明你的强大？”


    “不。”


    “这只能证明你的愚蠢，和无能。”


    “我警告你，秦峰。”


    “收起你那套可笑的把戏。”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你再敢用这种方式来恶心我，我们两家的新能源项目，就此终止。”


    说完，赵嫣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她看着平板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胸中的烦躁愈发浓烈。


    秦峰的愚蠢，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


    更让她感到无力的是，秦峰的每一次拙劣表演，都在反向印证着林傲的深不可测。


    能让秦峰这样气急败坏、只能动用这种盘外招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暴发户”？


    女王固若金汤的城墙上，那道被林傲亲手凿开的裂缝，因为秦峰这愚蠢的一推，再次扩大了。


    ……


    天阙龙庭，顶层复式。


    私人影院里，巨大的荧幕上正播放着一部经典的文艺片。


    苏沐橙却心不在焉。


    她蜷缩在林傲怀里，白皙纤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秀气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们怎么能这么说你！”


    苏沐橙把手机递到林傲面前，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怒火。


    “这些人就是嫉妒！一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键盘侠！”


    林傲的目光，从荧幕上移开，随意扫了一眼。


    论坛上那些沸反盈天的言论，在他眼中，连几只苍蝇的嗡嗡作响都算不上。


    他甚至能想象到秦峰在私人会所里得意洋洋地指挥水军，又是如何满怀期待地给赵嫣然打去那个自取其辱的电话。


    跳梁小丑。


    仅此而已。


    “一只狗，对着你叫了几声。”


    林傲伸出手，轻轻捏了捏苏沐橙气鼓鼓的脸颊，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


    “你会跟它对叫吗？”


    苏沐橙愣住，随即明白了林傲的意思，心里的火气顿时消散。


    “可是……我就是生气嘛。”她把头埋进林傲怀里，像一只寻求安抚的猫咪，轻轻蹭着。


    林傲笑了笑，拿起手边的一份甜品，用银质小勺，舀了一勺提拉米苏，送到苏沐橙唇边。


    “尝尝，‘空蝉’的限定款，每天只做三份。”


    苏沐橙乖巧地张开嘴，香甜丝滑的口感瞬间驱散了最后的不快。


    她幸福地眯起眼，彻底把烦心事抛到脑后。


    只要在他身边，天塌下来，她都不怕。


    林傲看着她满足的模样，眼底却是一片平静的深海。


    【为目标‘苏沐橙’消费88,000元，已从系统额度支付。】


    【累计待使用：49,912,000元】


    这点钱，不过是安抚金丝雀情绪的零食。


    ……


    青颜资本，总裁办公室。


    助理小雅第三次冲了进来，这一次，她的脸上已经血色尽失，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赵总！不好了！”


    “天虹集团……刚刚单方面宣布，终止和我们的‘光伏储能一体化’项目合作！”


    “他们……他们转头和秦家的‘峰锐科技’签约了！”


    轰！


    这个消息，像一颗真正的核弹，在赵嫣然的脑海里轰然引爆！


    她猛地站起身，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险些当场摔倒。


    天虹集团的项目！


    那是她为了对冲核心技术风险，布下的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是青颜资本下半年最大的利润增长点！


    秦峰！


    又是秦峰！


    舆论打压不成，就开始动用最野蛮的商业手段，直接从她身上割肉！


    这一刀，又准又狠，几乎砍在了她的大动脉上！


    赵嫣然扶着冰冷的办公桌，身体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的无力与愤怒！


    她可以不在乎流言蜚语，可以用骄傲去鄙视秦峰的幼稚。


    可当对方用这种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来摧毁她心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所有的智慧和手腕，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


    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