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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的鸟叫和街道的人声交错，像一曲轻快的圆舞曲。


    小芝葡萄躺在家里的沙发上，随手捞过一瓶果酒吨吨吨地喝进肚子。电视机回放着上个月的新闻，新宿路口发生恐怖枪击事件，三名罪犯当场死亡，疑似组内不和内讧导致自相残杀，具体死因警方还在调查。她脚边凌乱地放了一堆崭新的校服外套和裙子，喝完酒，精准地把易拉罐抛进垃圾桶。


    上个月过的真是奇怪。


    从新宿那天开始，她的银行卡到了每周六莫名其妙就会收到一笔钱，数额不菲。最初，她以为有人想用她的帐号洗钱或者诈骗，后来问了银行才知道，有人交代让她用这些钱去上学。


    这下小芝葡萄用脚趾都能猜到那个人是夏油杰。


    不止是钱。


    家里的座机时不时会有人打电话进来，每次都是不同的人问她，去上学了吗？


    她不说话，那边就继续打电话。


    她敷衍地说去了去了，那边会立刻拆穿她的谎言。


    她甚至要怀疑夏油杰往她身边安监控了。


    就这样，小芝葡萄觉得自己是被夏油杰烦的不行，随意联系了一间高中，买了昂贵的校服，准备周一也就是今天去上学。


    突然从一个无业游民变成学生，需要很多心理准备。


    小芝葡萄看了眼手机时间，再不去学校就要迟到了。


    话说回来，她就算一直不去上学，夏油杰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喝酒后，迟来的困意让她的大脑飘飘然，想着再睡五分钟就去。小芝葡萄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在沙发上缩起来，没多久陷入梦乡。


    窗户被人从外面叩响。


    她翻了个身，两腿夹着沙发靠枕。


    缓和的叩窗声持续了一分钟左右。


    窗外，夏油杰半蹲在贴了纸盒部件的窗前，透过细密的缝隙看到沙发脚的校服裙，凌乱的易拉罐，以及沙发上不修边幅的少女。


    他抬起指尖，释放出一个小小的黑色漩涡。


    漩涡愈发扩大。


    从中伸出一条苍白细长的女人手臂。


    “开门。”


    他轻轻的话音落下，女人手臂穿透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窗锁。


    夏油杰没有掩饰自己的动静，翻窗利索地跳进小芝葡萄的家中，轻巧踩在嘎吱响的潮湿木地板上。


    这里维持他一个月前过来时的凌乱。稍稍不同的是，他们上次见面互相防备，这次虽然惊醒了小芝葡萄，但她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当做没看到一样接着睡。


    夏油杰先是清嗓地咳了下，道：“小芝同学。”


    “……”回应他的是女孩起伏的呼吸声。


    “该去上学了。”夏油杰拉开窗，让阳光完全照进地下室。


    小芝葡萄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皱眉，只好睁开眼。清清爽爽的少年逆着光挡在她面前，乌黑柔软的发丝轻轻飘过他柔和的眉眼。


    “我说你啊。”她略略提高嗓门。


    “嗯？”


    “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干吗，老是管我上不上学做什么。”


    “我其实很忙。”


    “不信。”小芝葡萄对抗着困意起身，眼皮打架，“你爸妈是不是给了你很多很多钱，但是你缺少很多很多爱，所以要到处撒钱。”


    夏油杰沉吟片刻，道：“我父母对我很好，也很爱我。”


    “欸，别逞强。”小芝葡萄话音突然变得冷硬，眼神犀利地投向沉默的夏油杰，“其实，你要是想让我今天去上学，只需要给我二十万日圆，我就去。”


    她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正要再度躺下时，她听到夏油杰点头答应。


    她愕然一瞬。


    面前很快多了一沓现金。


    轮到她沉默地收起那沓现金，沉默地进卧室换好了校服，沉默地出了门。


    清晨的阳光卷着昨夜下过雨后的空气，黑发少年骑着单车在巷子口。薄薄的衬衫被风吹得翻飞，微微露出底下的黑色内衬，勾勒出他腹部的肌肉线条。


    “我送你去上学吧。”


    “……不用，我自己去。”


    小芝葡萄一路都不敢回头上了一辆公交车，上车后她才敢往窗外看，没看到夏油杰的身影，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而公交车的末尾。


    夏油杰坐在自行车上，凝睇着喷出尾气开远的公交车。他低下头，向他的老师发送消息。


    「小芝同学没有咒力波动，也没有感受到咒灵。夜蛾老师，她会不会并不是咒术师？」


    继上次硝子在新宿被袭击的事件发生，她对现场的描述很奇怪。突然变了个人的小芝葡萄，以及那三名自相残杀的诅咒师。这些引起夜蛾老师的关注，他认为小芝葡萄很可能是一名咒术师，让夏油杰来观察她。


    事实上，在夜蛾老师吩咐之前，夏油杰就观察着小芝葡萄。以资助人考察资助对象为目的，他想看有了钱的小芝葡萄会做些什么。


    连续一个月汇入她账户的款项流速极快地消失，看着她夸张地购入进食甜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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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探望她的同胞姐姐；能够触碰到向上的绳索，却依然选择向下沉沦。


    对待向下坠落的人，给予社会向上的资源有用吗？


    引导，关注，保护有用吗？


    他略略攥紧手机，屏幕冷光倒映出他毫无波澜的脸。


    为什么会选择观察她，大概是因为他急需一件东西来把心中即将坍塌的大厦扶起来。


    等待小芝葡萄放学的期间，夏油杰去做了一个东京周边的任务。


    当夏油杰定下的闹钟响起时，已经到了小芝葡萄放学的时间。他还没吸收完刚收服的咒灵，脚边跪着一个不停向他求饶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哭声在狭窄潮湿的小巷子里穿插，夹着咒灵血肉的臭味萦绕在空气。他抱住夏油杰的腿，鼻涕眼泪全滴到他的皮鞋上，丑态横生。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这个男人是这次除灵任务受害人的家属，因为夏油杰这趟除灵只救了人，没有捞出他留在房子里的钱，男人便怒骂夏油杰是个废物，收了国民的税却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还不如死在这里殉职。


    太多，太多的污言秽语从男人漆黑的嘴里喷出来。


    从去年夏天开始到今年，秋、冬、春，夏油杰的每一天都是在无休止地袚除、吸收，袚除、吸收。


    他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见到各色各样的普通人逐渐变成了夏油杰生活的常态。


    像这次任务碰到的受害者家属对夏油杰的辱骂，他早已习惯。


    此时，夏油杰垂下眼盯着自己挥向普通人的拳头，凝视着上面残留如黑泥蠕动的咒力残秽，心中有了一股莫大的虚幻感和陌生感交织。本该保护普通人、弱者的双手，为什么会对他们挥出拳头。


    “……先生误会了，我没有随意杀人的癖好。”他唇角牵起温和的笑，亲手把颤颤巍巍的对方扶起来。


    然后，他没听完男人的话。他轻轻掸了掸袖子边沿，脚下踩着地上爬行的虫子走出巷子。


    弱小的虫子，轻而易举就会死于各种情况。但即使被人不经意踩死，它们依然泛滥成灾，顽强地生长。


    去小芝葡萄学校的路上，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心中有一丝病态的期待。


    隐秘的偏执无声横长，如同他长久以来不曾消减的疲惫。


    如果小芝同学会是他的同伴，或许他心中那座将倾的大厦会添进一块定心砖。


    自行车朝阳光照到的校园缓缓停下，夏油杰再度整理了下袖口边缘，确认没有凌乱，温和的目光投向了校园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