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承恩侯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总算为这座日渐沉寂的府邸添上几分喜气。


    顾承宴身着大红喜服，由仆从推着，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迎接各方宾客。


    门第虽不如往昔，但有安王与安王妃顾蓉蓉亲自到场坐镇，京中看在安王面上前来道贺的官员勋贵倒也络绎不绝，场面不算冷清。


    楚明昭依礼而至。


    她今日着装端庄而不逾制，月华色的宫装，发髻简洁，点缀着珍珠簪钗，通身气度清华，在一众珠围翠绕的女眷中反而格外显眼。


    她一出现，便吸引了不少目光，有探究，有羡慕，亦不乏隐藏在笑意下的复杂思量。


    女眷们大多聚在后院花厅。


    顾蓉蓉如今是安王妃，又身怀六甲，自然是众星捧月的中心。


    她穿着象征身份的王妃礼服，腹部已微微隆起，被一群贵妇小姐簇拥着，言笑晏晏，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


    见楚明昭款步进来，顾蓉蓉眼神微亮，刻意将手搭在腹上，挺了挺身姿，声音带着几分娇脆：“二弟妹来了。”


    这一声“二弟妹”叫得亲热，却无多少真心，更多的是一种隐含较劲的宣示。


    慕容玄煜再得圣心又如何？


    终究是庶出。而她的夫君安王，乃是中宫所出的嫡子，身份尊贵。如今自己又怀了嫡孙，只要平安诞下，便是锦上添花。来日储位之争，嫡庶名分便是安王最大的倚仗。楚明昭生了三个儿子又怎样？


    嫡庶有别，终究要矮上一头。


    楚明昭将她那点细微的得意尽收眼底，面上却依旧从容，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微微颔首：“安王妃。”


    礼数周全，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她并不在意顾蓉蓉的炫耀，嫡庶之分固然重要，但皇权更迭，从来不只是看名分，更要看圣心、看实力、看时运。只是此时此地，不必言说。


    周围的女眷们敏锐地察觉到两位王妃之间微妙的气氛，说话声都不自觉地放低了些，眼神在两人之间悄悄逡巡。


    不多时，吉时到，新人行礼。


    新娘子褚明月盖着大红盖头，身段窈窕，在喜娘的搀扶下与顾承宴拜了天地。


    礼毕，新娘被送入洞房。宴席正式开始。


    顾蓉蓉以安王妃之尊，自然坐在女眷上首，楚明昭的位置亦靠近主位。


    席间，顾蓉蓉话里话外不离安王如何得陛下看重，自己孕期如何备受呵护，又将话题引向子嗣，笑着对楚明昭道：“二弟妹真是好福气，一口气为二皇子添了三位小郡王，叫人羡慕。不过孩子多了也辛苦，二弟妹如今可还要亲自照看？我呀，就盼着这胎是个健健康康的哥儿，将来也能像几位小侄子那般聪慧可爱。”


    这话听着是恭维，实则暗指楚明昭需操劳庶务，不如她金尊玉贵只需安心养胎。


    楚明昭慢条斯理地放下银箸，拭了拭唇角，才温声道：“孩子是缘分，也是责任。亲自照料虽辛苦，却也乐在其中。安王妃初次有孕，万事小心为上，静心养胎才是首要。”


    她语气平和，四两拨千斤。


    顾蓉蓉笑容微僵，正要再说什么，忽有丫鬟匆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顾蓉蓉脸色变了变，随即恢复常态，对众人笑道：“宫里母后遣人送了些补品来，我去瞧瞧。”


    众人连忙奉承皇后慈爱。顾蓉蓉扶着侍女的手起身，经过楚明昭身边时，脚步略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哼了一声，这才离去。


    楚明昭面色不变，心中却明镜似的。顾蓉蓉性子骄纵，沉不住气，如今倚仗身孕和安王，更是将得意摆在脸上。这样的对手，看似风光，实则破绽明显。只是她背后站着皇后和安王，亦不可小觑。


    宴席散后，楚明昭并未多留，径直回府。


    马车辘辘行驶在街道上。车内，楚明昭闭目养神，脑中却梳理着今日所见。顾承宴娶褚明月，褚家依附张家，张家又与安王关系密切……这桩婚姻，无疑是安王势力的一次延伸。而顾承宴对顾玄煜的怨恨，也将使他更加死心塌地地投向安王阵营。


    回到煜王府，已是傍晚。


    顾玄煜正在书房等她，见她回来，起身迎上，握住她的手：“回来了？宴席可还顺利？”


    “嗯，场面热闹，安王妃很是风光。”楚明昭简单说了说，着重提了顾蓉蓉的态度以及褚明月入门时的细节。


    顾玄煜听罢，冷笑一声：“她倒是心急。嫡庶之名，不过是他们手中自以为是的利器。”


    “另外，”顾玄煜压低声音，“我们派去调查裴照与慕容朝之事的人，有了一丝线索。虽未直接指向顾承宴，但顺藤摸瓜，发现当日楚兄前往那处别院前，曾有人‘无意间’向他透露过慕容朝在那里‘身体不适’的消息。传递消息的人，与侯府一个已被发卖的下人有过接触。而那个下人，曾是朱氏的心腹。”


    楚明昭眸光一沉：“果然是他！”


    虽然顾承宴极力否认，但这蛛丝马迹已足够说明问题。他利用慕容朝与裴照可能的私情，将哥哥引去，目的就是为了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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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搅乱楚家，同时或许也想借此打击与楚家联姻的煜王府。


    “此事暂无铁证，且涉及郡王府和楚家颜面，暂时不宜大肆声张。”顾玄煜道，“但顾承宴此人，心术不正，睚眦必报，如今又彻底倒向安王，日后须加倍提防。他今日娶褚家女，便是想借姻亲壮大自身，好在安王麾下谋个更有分量的位置。”


    楚明昭点头，眼中闪过锐色：“他既种下恶因，便须有承担恶果的觉悟。大哥的伤，朝阳郡主的纠葛，还有他屡次三番的算计，这笔账，迟早要算。眼下，且让他再得意几日。”


    夫妻二人又细谈了片刻朝中动向，对可能的风雨做了些筹谋。


    夜深人静，煜王府书房灯火渐熄。


    而侯府的新房内，红烛高烧。


    盖头早已掀开，露出褚明月一张清秀却略显苍白的脸。她看着顾承宴，眼神平静无波，既无新嫁娘的羞涩，也无不甘的怨愤，只有一种认命般的疏离。


    顾承宴挥退下人，审视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褚明月的容貌虽不及楚明昭绝色，也不及许柔娇的柔美，但别有一番书卷清气。他知道褚家嫁女的目的，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需要褚家，需要安王的扶持。


    “往后，你便是侯府的世子妃。”顾承宴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安心待着，侯府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听话，该有的尊荣少不了。”


    褚明月微微屈膝，声音轻柔却没什么温度：“是，世子。”


    顾承宴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反而升起一股烦躁。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个梦，梦里他意气风发，楚明昭凄惨落魄，顾玄煜不得善终……而现实中，他却困于轮椅，娶了一个并不真心相待的庶女，还要仰人鼻息。


    不，梦不会错。顾承宴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眼前的困境只是暂时的，只要他抓住安王这条船，只要他够狠，够有手段，梦中的一切，一定会实现。


    “那入睡吧！”


    他将满腔的怨恨都化作无穷的力气，全部折腾在了新娘子身上。


    褚明月低声哭泣，“世子……”


    这一刻，顾承宴却停不下来，仿佛眼前的女人就是楚明昭，“楚明昭，叫你不听话。老实点乖乖做我的傀儡世子妃，不就好了？哈哈……活该，现在知道疼了？”


    ……


    “夫人，世子和世子妃入睡了。”


    许柔得知消息，气得砸东西，这一整天都被人看着，否则，她早就冲出去闹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