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凛闻言，浑身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避开妹妹清亮的眸光，望向帐顶繁复而朴素的花纹，沉默良久。面对至亲，他终究无法自欺，也无法说谎。


    “昭昭……”他声音干涩，带着深深的疲惫与痛楚，“那天……我亲眼所见。他们衣衫不整，同处一榻……这，并非我第一次撞见裴照与她私下往来。即便……即便她腹中骨肉确是我的，那根刺也已经扎下了。经此一事，我与她之间……恐怕，已难有夫妻情分可言。”


    话说得艰难，却清晰。他承认了那难以磨灭的伤痕，也道出了对未来关系的绝望。


    楚明昭心中暗叹，知道这是哥哥最真实的心境。


    换作是谁，怕也难以坦然接受。


    她不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却坚定：“既如此，大哥，你先安心养伤。至于其他，且待孩子平安落地之后，再行决断不迟。”


    “嗯。”楚言凛低低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眉宇间倦意深重。


    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损耗，已让他无力再思考更多。


    有煜王府的侍卫在楚家内外把守，郡王府的人果然未敢再来骚扰。


    ……


    另一边，慕容坚灰头土脸地回到郡王府，向安郡王禀报。


    “父亲，儿子无能。本想带朝阳回来，奈何……煜王横加阻拦，派了府兵镇守楚家，我们的人……根本近不了身。”


    安郡王脸色阴沉，冷哼一声：“哼……他倒是护短得紧！”


    慕容坚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压低声音道：“楚明昭是他正妃，又生了三个儿子，他若坐视不管，岂非落人话柄，说他薄情寡义？父亲，依儿子看，要想成事，或许……得让煜王府内部先乱起来。只要他们自顾不暇，自然就无心来管楚家这档子闲事了。”


    安郡王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你是说……给他后院点把火？倒是个主意。”


    父子二人相视一眼，心中已有了算计。


    ……


    几日后，顾家送来了大红请帖。


    顾承宴要娶世子妃了。


    女方是褚家的女儿，门第尚可，却是个庶出。以顾承宴如今残疾之身、日渐没落的侯府，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已是顾家放低姿态求来的结果。这段时间，顾承宴似乎也安分了许多。


    褚家能答应结亲，自然是有利可图。


    这褚家是张家走近的人。


    这日，顾承宴主动登门煜王府求见。


    “大哥……”顾承宴看着端坐主位、气势愈发威严的顾玄煜，下意识地开口，随即又连忙改口，“不……王爷。”


    顾玄煜抬眸，目光平静无波。


    顾承宴攥了攥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诚恳：“王爷，我知道我们如今已非兄弟，可这称呼……我叫了二十多年，一时改不了口。今日前来，是想求王爷一件事。我已按照您的意思，即将娶妻，也未曾再打扰过大嫂。可否……看在过去多年情分上，高抬贵手，放了我娘？”


    朱氏至今还被关押在大理寺的暗牢之中，生死未卜。


    “我成亲了，这是娘最大的心愿，我想她可以参加我的婚礼。”


    顾玄煜指尖轻叩扶手，语气淡漠：“朱氏所犯之事，关乎皇室血脉，并非本王一人可以定夺。”


    “王爷何必搪塞我！”顾承宴情绪有些激动起来，脸上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怨愤，“您现在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只要您肯开口求情，我娘未必没有生机。当年孩子调包，她或许有错，可也并非十恶不赦！您能有今日的成就，难道没有朱家早年鼎力相助的功劳？如今朱家的产业尽入您手，您还想怎样？非要赶尽杀绝吗？”


    提到朱家产业，他更是愤懑难平。


    顾玄煜看着他因嫉妒和怨恨而扭曲的脸，神色未有半分动容，只淡淡道：“朱家的产业，是本王应得的战利与补偿。至于朱氏，”


    他眸光陡然转冷，锐利如冰，“她绝非无辜。调包皇子或许可推诿于一时糊涂，但她后来屡次三番意图谋害本王的妻儿，此事，证据确凿，她无可辩驳。”


    顾承宴被那冰冷的眼神刺得心头一寒，强辩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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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是因为她害怕事情败露！是你们逼人太甚……”


    “够了。”顾玄煜打断他，周身气息骤然冷冽，带着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意，瞬间将顾承宴那点虚张声势压得粉碎。


    事到如今，还不悔改。


    他也懒得多说。


    顾承宴吓得脸色一白，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冷汗涔涔而下。


    他强忍着惧意，后退半步，色厉内荏地撂下话：“既……既然王爷执意不肯放过我娘，那……从今日起，我们之间那点可怜的情分，便到此为止！侯府上下，从今往后，必当竭尽全力，拥护安王殿下！”


    说完，他转身欲走，仿佛多待一刻都会窒息。


    “站住。”


    顾玄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让顾承宴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顾玄煜缓缓起身，踱步至他面前，深邃的眼眸牢牢锁住他闪躲的视线，一字一句，问出了盘旋心头已久的疑窦：


    “裴照与慕容朝的事……是你算计的？”


    顾承宴瞬间脸色大变，瞳孔骤缩，那惊恐慌乱的神情，几乎是不打自招。


    “王爷有证据吗？没有就是污蔑。”


    顾玄煜冷笑，“证据本王一定会找到，但若跟你有关，本王决不轻饶。”


    “哼，等你有证据再来跟我对峙吧！”顾承宴故作镇定的离开。


    走出王府，迅速上了侯府。


    “世子，王爷这是怀疑您了？”


    心腹谋士都聚在一起。


    顾承宴只觉得头疼，“是，慕容玄煜这个男人并不好对，这件事你们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吧？”


    “世子放心，那天的事就是天赐良机，可以完全跟我们没有关系。属下只是让人恰当的通知了楚言凛过来而言，即便查到什么，那也不能说明。”


    顾承宴沉下了心思，不再急躁，开始花了不少时间和金钱招募了一大批的谋士。


    他不信什么命运，只信人定胜天。


    相信梦里，楚明昭，顾玄煜那些该死的人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