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可决定好了晚宴上穿什么衣服？”屈嫱捧着首饰盒还不忘提醒她，“姀嬷嬷那边前日就送了好几套过来，都是按少君您的尺寸定做的。”


    一手抓着绿松石耳坠一手拿起点翠发簪的卫姎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地反复踱步：“哦，我差点忘了。”


    倒不是她真的记性差到这份上，而是当时没好意思跟姀嬷嬷说那几套衣服她都不是很喜欢，想着后面再耐心挑挑，结果一直忘到了现在。


    公冶慎瞧见她下意识心虚闪躲的目光，心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起身插了句嘴：“少君，我觉得之前选的那套云秀衫裙也可以拿出来一并给您挑挑吧。”


    说罢便遣下人找出那套裙子呈了上来。


    他此刻说这话在屈嫱眼里是厚着脸皮自夸讨少君欢心，在卫姎眼里却是解了燃眉之急。


    比起那几套要么华丽过头要么成熟过度的装扮，这绯红色的云秀衫裙显得恰到好处。


    不过想想，原来这家伙当时买下来就是专门预备着这种时候的？算他细心了。


    卫姎点头收下，叫桃霜拿去整理一下，明日就穿这套。


    “而且红撞绿多好看嘛，我就搭这个绿松石耳坠如何？”


    她对着镜子把耳坠往自己耳朵上比划，公冶慎点头表示十分认可她的审美：“这颜色很衬少君，您可以再配一对水绿翡翠镯子。”


    卫姎听罢满意地点头：“不错。”


    这公冶慎是有点用处的，在衣着打扮上还算个行家。


    “屈嫱觉得如何？”卫姎秉持着雨露均沾的心自然不能忘记另一个近侍的意见，屈嫱对于衣服首饰不甚了解见她喜欢便也点头：“少君最好看。”


    屈嫱看似不会说话但其实这种直白正中卫姎喜好，她甚是喜欢屈嫱这样事事最向着她的。


    至于这位公冶慎嘛……她扭头睨了笑眯眯的公冶慎一眼，再议吧。


    盛宴那日就连天公也应邀作美，天气晴朗凉爽，正适合设宴。


    卫家消失十八年的少君“死而复生”的事情早在整个上华城都传疯了，竟凭空冒出来一个乡野丫头，飞上枝头变回凤凰，这种桥段人们只在玉山书局的话本里看过。


    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还有等着看戏的，卫家偌大家产觊觎的人多了去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斗过那些姨母和虎视眈眈的亲戚？


    平头老百姓们茶余饭后不过闲谈来解闷，而京中的各大世家是真得做出点反应，毕竟卫家是四大家第二稳固的家族，长盛不衰历经八朝皇帝依旧备受圣宠，新的少君就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家主，谁不得提前去交好一番。


    就连靖王也要带着新帝赴宴，更别说剩下的那些王公贵族朝廷大臣，卫家久不打开的门槛都快被踏烂了。


    卫家平日不喜欢开门见客，但是今儿个是喜迎少君归家的盛宴，来再多也无妨，要的就是门庭若市的效果。


    明池花园中四处人头攒动，一板砖下去能敲出多少大臣和世家子弟，这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连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华月都有些拘谨。


    卫姎一早就经由侍女们梳洗装扮过，而今的她正像朵娇艳欲滴的粉红芍药，美得明艳动人。


    为了不冲撞贵人她特意走了另一条走廊，带着赵华月她们先去点松堂见祖母，但几乎大半的人都是奔着她来的，隔着明池池水远远瞥见她便惊呼起来：“那就是卫家少君吧？”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往她们这边看。


    即便是卫姎这样喜欢欣赏自己的人也有些受不住别人这么盯着她，只得低头加快脚步快些离开众人的视线。


    “少君。”


    终于等她穿过长廊，迎面对上的就是等候她多时的公冶慎，他垂眸扫过卫姎恼羞成怒的脸颊，不由得哑然失笑：“少君的脸颊是不是上了太多胭脂？”


    卫姎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滚烫的双颊，引得公冶慎笑得更灿烂了些，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逗她，抬手狠狠推开他后拉着婶娘他们快步离开了。


    “阿姊，我听说皇帝也会来，是真的吗？”


    吕向遥眨巴眨巴那对亮晶晶的眸子，卫姎点头：“真的哦。”


    小姑娘更激动了：“那我听说皇帝是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子，也是真的咯？”


    卫姎对这个也不大了解，他们以前那个山野地方连新帝登基都是三个月以后才传过来的消息，更别提具体的了。


    吕晋安摸摸妹妹的头：“皇上比约摸着你大个1岁多，虽然如此，但咱们都是天子的臣民，待会面圣可千万不能乱说话。”


    卫姎点头，贴在妹妹耳边绘声绘色的描绘起来：“向遥，你要是敢在陛下面前说错话，他就会立马派人把你给抓起来，扔到大牢里面陪那些小老鼠，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们啦！你怕不怕？”


    吕向遥惊慌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我绝对不跟陛下说一句话！我不要和你们分开！”


    “哈哈哈哈哈……”


    见吕向遥这么当真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有吕向遥红着眼把卫姎抱得更紧了些。


    点松堂是卫家的见客厅，卫姎她们到的时候老太太她们已经在里面和几位年龄相仿的老媪聊天了。


    “阿姎，过来。”


    卫姎心情忐忑地走到卫婋身边，听着她一个个给自己介绍面前这些亲戚：“这是三姑姥，这是六姨婆，这位是霍家老夫人。”


    卫姎跟着老祖母挨个请安，霍家老太太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身前仔细打量：“真是像极了阿婧。”


    三姑姥跟着点头：“可不是嘛，跟阿婧不愧是亲母女呢！”


    “阿姎今年也十八了，可有喜欢的男儿郎了？”


    沉默的六姨婆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让卫姎招架不住的话，她尴尬得无言以对，三姑姥立马呛声道：“你这老妈子又给人说起亲来了，阿姎还小，又刚回来，急什么？”


    霍老夫人看那老姐妹斗嘴忍不住偷笑：“阿姎别多想，你这六姨婆自年轻时最爱美男，老了也喜欢给别人介绍。别理她就成，不然她就得翻开她那册子给你挑郎君了。”


    “呀呀呀，姎儿这个年纪房中还空虚我上点心怎么了？女娘也是得男人服侍的呀，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们还好意思说起我了。”


    卫老太君笑得说不出话，好半晌顺过气了才给孙女解释：“她房中有人，侍夫通房什么的她自己都会看着挑的。”


    “有人了？哪家郎君？还是说是府中之前养的？”


    三姑姥刚刚还说六姨婆，现在也八卦起来，卫姎只觉得浑身滚烫，祖母这解释了比不解释还叫人百口莫辩。


    但也不能怪老婆婆们好奇，卫姎刚归家房中就有人，她们都差点以为是不是从老家带上来的。


    卫婋见孙女支支吾吾，替她大方回答：“嗯，就在门口呢。”


    霍老夫人几人顺着一看过去，站在点松堂外迎来送往侃侃而谈的是为风度翩翩的俊朗青年，再仔细一瞧，呀，这不是那公冶小子吗！


    三姑姥咋舌：“怎么选了这小子？”


    六姨婆沉思片刻：“是好看呐，年轻一辈里能和他媲美的郎君都所剩无几了。”


    霍老夫人回头去看卫婋，老姐妹这是什么用意？


    卫老太君拍拍孙女的手：“一切都听阿姎的，况且正房郎君还要之后慢慢看呢。”


    霍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上华城适龄的世家子弟多着呢，今日我看是都来了，待会儿姎儿都可以聊上几句看看。”


    “嗯嗯嗯。”卫姎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敢反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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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又带着她先认了一堆来得早就在旁边闲聊的王公大臣，记人记得她头都晕了。


    公冶慎轻轻扶住她，为她递上一杯花茶：“不必勉强自己，之后我可以慢慢教你认。”


    他在上华城的贵族阶层里游走交际这么多年也不是吃干饭的，对于这些人的家世姓名喜好他都如数家珍。


    这简直是今日卫姎听过最如沐春风的好话，她感激地点点头，立马选择原谅了公冶慎之前的玩笑。


    “陛下来贺！靖王殿下来贺！”


    一听就知道是宫廷首席大公公的通报声，没等卫姎感叹以前乡里戏台班子演得真像，公冶慎立马拉着她一齐跪下拜见陛下和靖王。


    “平身吧。”


    略微沙哑的少年声音从头顶传来，众人齐声谢过后才陆续站起身，卫姎也是立马起身去看传说中的小皇帝，的确跟向遥差不多大，就是高了一些。脸蛋长得极为俊朗清秀，年纪轻轻便初现冷傲睥睨的气质，称得上一句龙姿凤章。


    在他身旁的高大男人应当就是前太子现在的摄政王——靖王司裴，也是冷着一张英神俊朗的脸蛋，看得卫姎都有些胆寒了。


    两位来也是过来祝贺少君归家之喜，顺带着问候卫老太君安康。说到底卫家作为人缘最好人脉最广的家族，一旦设宴也是和各家笼络关系的最好时机，靖王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才过来的。


    至于小皇帝……他天天闷在书房里也不是个事，带他出来玩会儿，透透气换换心情也好。


    这不，对面就有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丫头。


    和阿姊怎么晒太阳都照样肌肤雪白不一样，在乡野田间疯跑着长大的吕向遥脸蛋稍显小麦色，脸颊上还有些上出来的红斑，格外质朴可爱。


    加上那双水灵灵的黝黑眼眸，让她本就漂亮的脸更添了天然灵气。


    小皇帝冷冷的眼神一视同仁地扫过所有人，却在经过对面那个可爱得像小麦成了精的少女时稍稍停顿。


    小麦成精？他怎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


    司瑾晃了晃脑袋，靖王误以为他累了，便让侍从带他去明池里逛逛，自己则去和几位朝臣聊天去了。


    中途靖王发现有位年轻人在旁一直好似隐隐有话要说的模样，便大手一挥将他尽所欲言，听完惊觉此人有奇才，问后方知姓吕，是少君带来的乡下亲人之一，之后正要入学天枢。


    司裴爱才，默默将此人记在心中，不出意料的话定然是之后辅佐幼帝的上等人选。而至于之后吕晋安在新帝朝间官至左丞相成为一代名臣那都是后话了。


    卫姎好不容易逃离点松堂，才发现外面更是风浪凶险，一窝蜂迎上前的全是来跟她问安的人脸，多得数不清。


    她边微笑点头边拉着吕向遥往明池跑，赵华月自己跟几个同样丈夫早死的夫人聊起来了，也不知道她们聊的什么反正她没好意思上前探听，赶忙带着吕向遥离开了。


    “呼……”


    见四下无人，卫姎刚想松一口气，身后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道男人的声音：“少君请留步。”


    卫姎缓慢艰难地转过身，看见的却是一位剑眉星目高大帅气的青年。


    “你是……”


    见是美男卫姎语气都娇羞了些许，吕向遥的目光在阿姊和那位帅哥哥之间流连，仅在短短一刹那就做出了决定：“阿姊，我先去那边玩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留下卫姎跟面前的帅哥大眼瞪小眼。


    “在下闻人曜。”青年笑起来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都融成春水，“先前因为南安城有政务耽搁了，未能和少君在汝州城会面，实在遗憾。”


    “无妨，反正现在咱们也见上面了。”卫姎礼貌地笑笑，内心的尖叫却已汇成千重浪。


    他就是……闻人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