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您自己扯下的谎，这回怎么着都得受着。”


    屈嫱双手环抱有些无奈地叹气，撇过头不去看正在床上发疯打滚的卫姎。


    “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祖母这么上心。”


    屈嫱摇摇头，少君能被找回来对整个卫家上下而言都是天大的幸事，她金口一开就是要星星要月亮也未必不可弄来。况且老祖宗隔代亲，思念女儿多年现在见到孙女更是要加倍地补偿。


    这个道理屈嫱不信少君不知道，肯定是那时着急就乱说了。


    至于卫姎又为什么慌了心神，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恨铁不成钢。


    “屈嫱，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留下公冶慎啊？”


    不然也不至于稀里糊涂扯进来一个闻人曜。


    屈嫱刚好看见桃霜手上拿的东西太多走路诸多不便，就走过去接过了一板睡衣，回过身听见少君的疑惑跟着应声：“少君因何留下他？若有理由就算作应该。”


    “嗯……”


    卫姎从大床上坐起来：“因为他生得好看？”


    屈嫱哽住，少君还真的足够坦诚，把贪色说得明明白白的，从不羞于表露。


    “这倒也是个理由。”屈嫱对于公冶慎印象一直不太好，多年共事，在她心里公冶慎就是八面玲珑口蜜腹剑的假面君子，肯定盘算着如何哄骗少君呢。


    少君一开始看得比她还明白，现在却也被他的美色所迷惑了！可恶的公冶慎！


    屈嫱冷着脸在心里给公冶慎扎小人，另一边卫姎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


    不就是想要享受享受美男子的侍奉吗？有什么好犹豫的。至于闻人曜……只不过还未见到庐山真面目，届时见了若是性格柔顺长相合她眼缘，都不用祖母搭桥牵线她自会主动。


    卫姎对美男子的喜爱可谓是毫不掩饰，屈嫱见怪不怪，卫家女娘谁不喜欢养几个面首，世代先祖们一步步打下卫家今日的地位，就是为了让女娘们也能随心而活的。


    她和老祖宗担心的从来都只是某些藏着坏心的男宠借机把控少君罢了。


    只要卫姎自己拎得清楚看得明白，一个公冶慎罢了，留下也搅弄不了什么风云。


    “少君，该沐浴了。”


    卫姎把心中纠结的琐事想开后心情都好不不少，一蹦一跳地跟着屈嫱走向房间的另一道暗门。


    “里头就是浴房吗？”


    屈嫱点头，细心地替她推开了门。


    甫一进去湿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卫姎打眼一看周遭，竟比以前乡下家里的浴房大了十倍有余，不知道的以为是卧房带着的另外一个房间。


    垂挂着无数朦朦胧胧的纱帘遮掩住视线，卫姎一点点拨开，终于见到了蒸腾水汽的来源——这屋子正中间竟是个横竖皆有一丈宽的大水池子。


    看水面那不断涌冒的白汽，这一整个水池子里都是热水。


    桃霜桃雪极为熟练地拎着花篮上前将各色花瓣撒进浴池当中，不消片刻便成了一池花浴汤。


    卫姎在家里用那个刚刚好容下自己的木桶泡澡已觉得是人间最舒服的享受，到了卫家才知道是自己见识得太少了。


    “这里头的热水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这里只有一个门，她刚刚没看见有人进出，那就只能是趁晚膳时弄的了。


    屈嫱微微笑着摇头：“少君，这水池子连通府里的人造温泉，是时时流动的活水。”


    卫姎闻言惊讶地瞪大双眼，人造的？这也太奢侈了吧！


    “的确花费不小，所以除了卫家也就只有皇宫里有，皇宫浴池可比这个还要大不少。”


    屈嫱同她解释府上女娘多，先前祖宗们想着无论是不舒服还是不开心，时时都能随心所欲地泡上热水浴最好，故而才斥重金修建了这些浴池。


    “其他院子也都有这个吗？”


    桃霜点头：“回少君，都有的。紫竹轩里也有。”


    那看来婶娘和向遥她们都能享受这等美事了，卫家确实财大气粗。


    不过也是，屈嫱琢磨着这么庞大的工程若是只给那么几个房间供，那真的是花了钱还不够享受。


    卫姎舒舒服服地泡了半个时辰，中途桃霜和桃雪还给她细致地搓洗按摩了一番，自己全程只需要闭上眼享受即可。


    套上柔滑的里衣直接躺进温暖舒适的被窝，卫姎觉得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之前还担心少君刚归家多少会有些不适应呢，看来是想多了。”


    屈嫱替她放下床幔，见她已经安稳地躺好不仅有些意外。


    卫姎今日的表现很快就熟悉了，活像是从小都这样长大的。该说不说的确是个随遇而安的主儿。


    “那就是老天爷在告诉我，我天生就是这个命。”


    卫姎美滋滋地抱着被子进入梦乡，好不容易被接回来过好日子她自然要大肆享受才对。


    什么畏畏缩缩不适应？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


    第二日卫姎一早起来就先去给老祖宗请安，又说了自己想出门逛街，老太君听罢便派人把正窝在院子树下看书的卫娴叫了过来，让她陪着卫姎她们一块四处玩玩。


    若放在平常她肯定会吩咐公冶慎去，但今日她偏说要慎之陪着说说话，公冶慎有心无力，只得眼巴巴地目送卫姎揽着卫姎的手由屈嫱陪着渐渐走远。


    “收收魂吧慎之。”卫婋打量一眼出神得剥橘子的手都有些迟缓的公冶慎，忍不住笑了，“你们两个小家伙，折腾我这个老家伙好玩？”


    公冶慎连忙三下五除二剥好橘子递上去：“老祖宗冤枉我了，外孙真没想折腾您。”


    卫婋无奈地睨他一眼，她怎么不知道是自己孙女使的妙计把她都拐了进去，不过慎之这孩子也脱不了干系。


    “你若收敛些，姎儿至于针对你？”


    公冶慎无言以对，这错他自然得认，但他不后悔，当初若不这么做只怕今日连坐在这里的机会都没了。


    但凡有一点让少君喜欢的东西他都得最大限度地利用，发挥作用。


    投其所好这种事情，公冶慎最是拿手。


    “随你们吧。”卫婋不想多管他们小年轻的事情，“阿姎还说喜欢那个什么闻人家的孩子，我想着过几日也请过来相看一番。”


    闻言，公冶慎的笑容僵住一瞬，很快又好似无事发生般继续剥橘子，只是那酸味看着怕是都快盖过了橘子的酸。


    卫婋笑而不语，她原先以为慎之对阿姎即便有情也不是纯粹的男女心悦，如今看来，兴许是她看错了？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让她们慢慢打转吧。


    另一边的凤阳主街上人潮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繁华市集看得卫姎眼花缭乱，抱着怀里的吕向遥忍不住频频惊呼。


    “阿姎，我来逛街的次数也不多，可能……”


    卫娴深感抱歉地垂眸，她的确出门次数不多，祖母兴许是想要她多和阿姎妹妹相处，也可能只是矮个子里拔高个只能找她，反正无论如何她都只能丑话先说在前头，别等之后再让妹妹失望。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旁边的赵华月很是豪爽地摆手，“那就当大家一起随便逛逛嘛！”


    “就是！”卫姎热络地拉起卫娴的手，丝毫没发现她微红的耳廓，带着大家一同下马车走上凤阳主街。


    待到真正站上这片寸土寸金地，卫姎才终于理解为何有人一生执念只为踏进上华城。


    这样恢宏华丽的盛景出现在她的眼前她都下意识发晕，还以为是自己在做白日梦。


    赵华月和吕向遥也显得有些局促，卫姎见状轻咳一声壮胆，她得给婶娘她们做出榜样来才行啊！


    “走吧婶娘，向遥，先去逛逛……那个杂货铺吧！”


    卫姎大手一指，众人便顿时有了主心骨，朝着那家铺子进发。


    因着吕晋安受卫淳邀约到他院中书房一起品读经文古籍，公冶慎又被老祖宗留下，今日出游逛街的人都是女娘，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卫娴都被带着说了不少话，人都开朗了不少。


    “我平常不怎么逛街，比哥哥出门的次数都少，是最喜欢待在家里的那个。”卫娴坐在归程的马车里很认真的解释，“今日跟阿姎你们出来，让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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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逛街也挺有意思的。”


    她们一起挑首饰胭脂，卫姎热情地给她试色，让她尝试了这辈子都没想过的水红颜色，但看着还不错。还特意逛了她喜欢的书店买了一堆新书，卫姎挑了几本喜欢的话本，赵华月给苦着脸的吕向遥选了几本字帖，也算是各有所好。


    路上还搜刮了一遍好吃的零嘴糕点，吕向遥在马车上吃了个肚儿圆滚滚，逗得卫娴都大笑起来。


    她以前觉得逛街无聊，现在才发觉只是没跟合适的人一起出来。


    “那之后我们有空就一起出来玩！”卫姎大咧咧地揽过卫娴的肩膀，“我还想去听曲喝酒呢。”


    “好呀！”


    卫娴欣然应允，格外庆幸今日老祖宗叫的是她。


    “那最喜欢逛街的是姑姑吗？”


    卫娴纠结地点头又摇头：“姑姑是夜猫子，向来只逛夜市的，每日都是过了晌午才起床。”


    卫姎了然地点头，怪不得今早祖母没去叫姑姑，原来是根本叫不起来。


    “最喜欢逛街的应该是三妹，她平日一贯要和小姐妹聚着喝茶……”卫娴一时开心嘴上没把住门，竟下意识提起了已经离开上华的卫三娘子，反应过来这是在卫姎面前时才猛地止住。


    看她又眼含歉意地垂下脑袋，卫姎只无奈得想笑：“你说的是卫婳吧？她毕竟也是卫家女娘，今后说不定还有见面的时候，有什么不可提的呢？”


    卫娴感动于卫姎的温柔冷静，多年别离也丝毫未迁怒于混蛋三叔的女儿。


    “说来三妹往日里是刁蛮任性了些，但本心是不坏的，都是被她那不负责任的爹娘带偏了。”


    卫娴长叹一口气，只希望婳儿如今在平城一切平安，万事顺遂。


    卫姎向来是主张冤有头债有主，卫衡才是悲剧的幕后真凶，他女儿不过是无辜牵连其中，况且现在也有了相应的惩诫。她和三娘子素昧平生，连面都不曾见过，又有什么好厌恶怨恨的。


    卫娴握住卫姎的手：“阿姎，你有这般敞亮的心，肯定老天爷都会多多照拂你的。”


    卫姎笑了笑：“老天爷已经很照顾我了。”


    至少还让她有了找到家人和她们团聚的机会，不是上天恩赐又是什么呢？


    卫娴近来愈发喜欢和妹妹卫姎待在一起，都不需要屈嫱帮忙她就带着姎儿妹妹和小向遥在这几天里逛遍了卫府。


    对于妹妹带来的小丫头卫姎也是喜欢得很，还自告奋勇担任了教导吕向遥识字读书功课的任务，让赵华月开心得不得了。


    公冶慎一点靠近的机会都没有，虽然隔天老祖宗信守诺言安排他进了山芳院，可卫娴这尊大佛也属实在他意料之外。


    为此他不惜动用人脉找到了卫娴苦寻良久的孤本，卫娴废寝忘食地闭门研读，终于才减少了来山芳院的频次。


    但不知怎的，少君也迷上了看书，每日捧着书本看得不亦乐乎，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卫娴附身了。


    只不过卫娴看的是佶屈聱牙的古籍，卫姎捧着的是风靡上华城的话本小说，那其中直白露骨的恋爱桥段时常让卫姎都面红耳赤，此等时刻自然不能让公冶慎看见。


    于是公冶慎再次被拒之门外。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公冶慎终于还是因着商讨少君归家宴的事宜见到了卫姎。


    “衣服的话，穿那套云秀衫裙如何？”


    卫姎满心满眼惦念着话本，公冶慎说什么她都点头称好，只待他一走就能继续拿起话本品鉴。


    “少君可曾听过……”公冶慎按下她的手，抽过封面写着《俏狐生夜夜难缠》的小说，一双狐狸惊情带媚地望向她，“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话这么说实在变了味道，卫姎心尖狠狠一颤，目光却落在公冶慎红润的唇上。


    试试……又能怎？她留下公冶慎不就图这么点乐趣吗！


    “少君！”没等她闭眼，屈嫱冷不丁地出现在书房里，“老太君让您挑挑这些首饰。”


    “好！”


    卫姎飞也似的站起身，公冶慎只得留在原地无奈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