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风波过后，顾一隅从大合影到离场上车始终沉默。


    “嚯！这热搜真壮观，我们冲上前三了！”


    于星舟嗓门大得出奇。


    任新安抹了把脸：“星舟，说过多少次，吃东西别对着人说话。”


    于星舟歉笑，低头念着手机：“Vita回归秀，Vita全员无耳返表演，顾一隅双人水袖舞，你也磕安舟CP吗，没糖硬磕的你们辛苦了……这热搜也是有我了哈！”


    正要给那位看，却发现他正躺着，帽子盖着脸。


    “一隅，累坏了？”


    顾一隅一动，帽子一滑，露出他紧闭的双眼。


    眼睛还有些涩，他重新闭上：“没……”


    他只是在想要不要一头撞死在这车窗上。


    念头刚闪过，车身猛地急转。


    他顺势撞向玻璃。


    脑浆差点甩飞。


    但不疼。


    回头一看，一只手悬在空中。


    江凛然没有看他，只是往后望：“后面有辆车。”


    “怎么了？”徐姚也吓一跳。


    “那车跟了我们一路了，”司机说，“像是私生，刚才我故意在直路换道，没想到又跟上了。”


    于星舟：“私生？在这儿？”


    顾一隅扭头望去，一辆没有牌照的车正加速逼近，与之并排。


    车距太近，司机被迫减速向右避让。


    “Vita哥哥，你们要去哪儿啊，捎上我们呗——”


    “就是，还开这么快，害羞啦？”


    对面放下车窗，几个女孩拿着喇叭嬉笑调侃。


    几人互盯了几眼，任新安深吸气，也放下车窗。


    对面立刻爆发出兴奋的尖叫，掏出手机直拍。


    “行车注意安全，谢谢来看演出，”任新安道，“但这是私人行程，请理解。”


    “私人行程？”对面笑容瞬间消失，“什么意思？没有我们你们能火起来？”


    “再靠近，我们就报警了。”徐姚摘下墨镜，“请尊重艺人。”


    顾一隅也想回话，但被江凛然拉住。


    这又激得那边起哄。


    车猛地停住，趁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司机迅速调头，朝另一边开去。


    等到后面没有可疑车辆，于星舟才彻底松气：


    “我去，这私生……”


    “以后这种情况只会多不会少，”徐姚揉着太阳穴，打开手机，“人气上升的代价就是被盯上，不到万不得已，别撕破脸，你永远猜不到极端粉丝能干出什么，我得申请加强安保了。”


    听完，顾一隅又有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头一转，精准扫至目标。


    “干嘛？”顾一隅还有点鼻音。


    “你刚才想干什么？”江凛然问。


    “……没，”他声音弱了下去，随即一啧，“又关你什么事？”


    “嗯，”江凛然挪开视线，“但你眼睛还肿着。”


    “……”


    记忆回涌，顾一隅拿帽子重新盖脸躺下，闷声道：“滚。”


    –


    听着徐姚给公司汇报，又听着队友们讨论热搜，顾一隅只觉后腰那块儿发热得厉害，倦感逐而蔓延。


    直到进入车库，他才勉强从这种状态里抽·离。


    公司安排他们和Fix一同聚餐，里面还有活动的负责人。


    踏进门时，熏香浓得让人有点闷。


    走完流程，顾一隅才跟着人坐下。


    幸好他们单独坐一桌，否则这顿饭只能动动素菜。


    徐姚递来眼色，任新安率先倒酒带队员过去。


    “闻哥，夏越和子良哥，谢谢你们的助力，”任新安双手捧杯，“特别感谢副导老师的支持。”


    夏越和纪子良连忙倒酒回应，梁闻为他腾位置：“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今天表现确实亮眼，”副导演抿了口酒，目光扫过几人，最后停在中间的那位，“我记得你，那段水袖舞够大胆，也够漂亮。”


    见是在点评自己，顾一隅急忙上前：“谢谢副导赏识。”


    “人生总是需要一个契机，”副导与他碰杯，“机会不光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还要会抓住它。”


    顾一隅连连点头，快要接话时，忽地感觉手背被人轻轻摩擦，再滑向指尖。


    动作快得像错觉，却足以让人汗毛倒竖。


    顾一隅大脑刹那空白。


    强忍着胃里在翻海的劲儿抽手，徐姚也跟着碰了上来。


    “王导，谢谢给的机会。”她敬杯道。


    “哎哟，小姚。”他被这称呼逗乐了，打趣道，“这就不对了，怎么能让孩子们先来敬酒呢？”


    “这不是锻炼锻炼嘛。”


    顾一隅被人一拉，手里的酒杯被拿走。


    “姚姐常跟我们说要懂感恩，我敬王导三杯。”


    江凛然挡在他身前。


    “这就是小凛吧，”他又向徐姚点了头，“懂事。”


    顾一隅有好几次都想上前，都被人死死拉住或抢先。


    巡了一圈回座，又说了些场面话，他再不沾点准会得罪人。


    他端起杯一饮而尽。


    味道淡但很烈，喉像在灼烧。


    他一下望向对面。


    江凛然坐在靠墙的角落，有几个人围着他打趣，见他没什么反应，很快散开。


    顾一隅抿了唇，起身。


    “嗯？”于星舟在吃法式甜点，“一隅你要吗？”


    “不用。”


    他绕过桌，想叫服务员兑蜂蜜水，但最后也只要了白开水。


    “给。”顾一隅坐在他旁边。


    那人转了头。


    借着顶光才发觉，他脸上泛了起薄红。


    换作平常，他一定会嘲笑。


    但现在他突地心一缩。


    再去看他碗里的菜，是他没动过的芒果牛肉粒。


    大概是别人夹的。


    他伸筷将碗里的芒果挑出，准备放空盘里，想了想，自己吃了：“这酒后劲大，你喝了六七杯。”


    “嗯。”


    “你没必要替我——”


    “我没说为你。”


    江凛然转头：“要是你醉，还得抬你。”


    顾一隅看着他对着面墙说话：“……”


    所以你不用抬，你直接撞墙。


    他看了眼时间。


    十点多了。


    那几位负责人正红光满面地送客，看样子宴席要结束了。


    顾一隅稍微松了气，去看还在喝酒的徐姚。


    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徐姚敬完最后一杯，走了过来。


    不知道腮红变色还是怎么，她脸红得发紫。


    “走吧，差不多了，都摆平了。”


    顾一隅：“摆平？”


    “是啊，”徐姚道，“凛然替你挡酒是很冒犯的，你们现在才真正淹入圈子，不得有人铺路。”


    她又压低声：“耳返问题会出公告，我能力有限，但会尽力护着你们，明白吗？”


    几人点头。


    顾一隅：“姚姐，我给你叫杯蜂蜜水吧？”


    “不用，早练出来了，快走，免得再生事端。”徐姚摆手道。


    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


    叼着半截法棍的于星舟惊得差点噎住。


    “凛然醉了？”任新安问，“他喝了多少？”


    “应该得有……五六杯？”于星舟说。


    徐姚：“真是老实，一隅扶一下。”


    顾一隅刚受到面子暴击，指着自己：“我？”


    他不一脚把我踹开都是好的。


    其余三人都盯着他。


    顾一隅认命地扯了扯嘴角，将他一只胳膊绕过自己后颈，却发现他轻得与他身高完全不符。


    他稳驾住人，一直撑回公寓。


    徐姚叮嘱完后，跟着司机走了。


    顾一隅走到最后面，任新安两人去兑蜂蜜水。


    把人弄到沙发上，顾一隅喘着气活动手臂，又去厨房拿东西。


    等那两人进了洗手间，顾一隅才端着水杯回到客厅。


    “你怎么起来了？”


    “洗澡。”


    “洗什么，擦擦得了，摔在厕所还得捞你。”


    顾一隅没好气地把水杯递过去：“喝了。”


    江凛然沉默喝完，还呛了几口。


    顾一隅想走人，但想到江凛然这副样子是因为他，又架着他去了卧室。


    “酒量不好还非得喝，把你能的。”顾一隅把他弄到床上，边给他脱外套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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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碰。”


    顾一隅正要撩毛衣，被江凛然按住手。


    他拍开手：“刚碰你这么多下没反应，现在装上了？”


    江凛然反应迟缓，皱眉望着天花板。


    顾一隅懒得废话，叫他自己脱，起身背了过去。


    但忽然望见窗边的书柜。


    上面整齐摆放着有关心理学的书，像是教材。


    可扫至最后几本，那些赎罪自·杀的字眼让他心荡了下。


    他又看向桌面，上面摊着笔记本电脑和划了几道杠的草稿纸。


    字迹有力，笔锋明显，有些潦草但很赏目。


    旁边，还有本敞开的黑色厚笔记本。


    从窗吹进的风将它翻动，每页的内容最长五行。


    像日记。


    偷看不太好，顾一隅刚碰到牛皮外壳准备合上，就隐约听到窸窣声。


    正转头，一只滚烫的手覆上他手背，跟着关上本子。


    后背一挺，整个人几乎撞进身后人温热的胸脯，腰间被另一只手稳稳扶住。


    “你在做什么？”


    炙热的气息扑在颈间，从未感受过的冷肃感让顾一隅有一丝寒颤。


    他滚动喉结：“江凛然……”


    身后之人明显停了。


    “在这儿看书？”


    江凛然松了手，语调没之前漠然，顺势将本子推到一边。


    “没……”


    人又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江凛然，你还认得我么？”顾一隅伸手晃了晃。


    江凛然微偏头，抓住手腕。


    ”顾一隅，”他直直看着人，声音异常清晰，“你才是不认得。”


    抽不出，指尖只得死死抵着掌心。


    顾一隅很疑惑，但又听他道：“我没什么事。”


    见人未动，江凛然放手问：“打算在我这儿睡？”


    “想得美！”


    顾一隅起身：“既然没事儿，我走了。”


    江凛然只嗯了声。


    顾一隅走到门口，还是见他面对着书柜。


    甚至给他一个错觉，江凛然警惕得像是极力把人推往悬崖，但又想有个人逮住他。


    总觉得有什么事与他有关，但无知何处。


    门被关上后，屋里又暗了。


    几缕微弱的月光穿透云层，模糊地映在刚从本子里掉落的发黄照片。


    江凛然将其放进抽屉上锁，整合完论文，再次扫过那排书。


    记忆被拉回到顾一隅被人触碰的画面。


    江凛然呼出气，摊开手看着被指甲掐得发紫的手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晚他想了多久，又是怎么合眼的。


    -


    睡得不是很好，顾一隅醒来时头疼得快裂了。


    嗓子干得冒烟，打算去客厅接水。


    没听到动静，顾一隅以为就他一个人起来了。


    突然和人撞个正着，愣在原地。


    “还站着？”


    江凛然说。


    顾一隅哦了声，心想这人头都没转就把他看到了，估计是斜眼。


    看岛台上放着刚做好的意面，问：“你做的？”


    再盖了个溏心蛋，江凛然正要回话，却见着他只穿了件薄绒的单衫睡衣。


    因为领口过大，露了截肩头，胸口上还有颗痣。


    江凛然垂下眸：“你可以选择不吃。”


    顾一隅：“……”


    一起来就开炮是吧。


    嘁了声，转身接水。


    江凛然再看了他那边的方向，撒上胡椒粉，叫人。


    声音不大，但能听清。


    顾一隅迅速洗漱好坐在岛台旁，见上面还放着杯蜂蜜水，咳道：“这可不是我要吃的啊，你自己——”


    “凉了。”


    “好勒。”


    顾一隅尝了口，面条劲道，酱汁浓郁却不腻。


    他以前从不知道江凛然还有这手艺。


    见人还背对着他在灶台前捣鼓，他又想起了昨晚的事。


    江凛然将做好的两份三明治和吐司放保温箱里，坐在他对面。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顾一隅差点呛死。


    本来不算尴尬的，又变得别扭。


    这早饭他也不是非吃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