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然走回沙发处：“我怕你踢到我伤口。”


    “……”


    顾一隅哑了。


    对，这人还有伤。


    因他而留的。


    虽然看上去好得差不多了，但一提出来，还是让他无法反驳。


    那沙发其实挺窄，江凛然一米八六的个儿，不知道得缩成什么样。


    周围没了声音，只剩被褥摩擦的沙响，很快也没了动静。


    顾一隅也只好躺回去。


    窗外树叶被风吹得来回摇曳，阴影间断洒在他脸上，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道轻微的呼吸声。


    熟悉，但又陌生。


    两条平行线，毫无征兆地交叉。


    一切都透着违和感。


    想不通。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被那呼吸的同步频率牵引，倦意逐而蔓开。


    –


    航班接近中午才抵达泉州。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顾一隅竟难得睡了个好觉。


    助理一大早就过来了，顾一隅起身时感觉头像是被人砸了。


    而江凛然早收拾好了。


    至少在飞机上，顾一隅就没见他合过眼。


    估计是靠安全手册磨时间。


    “隅哥凛哥，待会儿出去注意点，有粉丝接机。”孟晓晓提醒道。


    “接机？”


    顾一隅瞥向路边的玻璃窗，见自己的头发都翘边了，衣服皱得像是从地摊上捡的，有点无奈：“……晓晓姐，你该早点说的。”


    孟晓晓笑了下，掩盖才看到徐姚消息的失职。


    原本徐姚担心冷场，还雇了群演，后来她潜在超话才发现有人路透了他们在北京机场候机的照片。


    底下有人集结去接机。


    后援会的动员力是可以相信的，徐姚立刻给助理发了消息。


    本是好事。


    但眼下好像不太行。


    顾一隅在竭力挽救形象，却见旁边那人正悠闲地看手机。


    这时他才注意到江凛然的后脑勺也翘起了一撮头发。


    但他丝毫不慌。


    甚至在自己停下时，他只淡然掀起眼皮，下巴微抬，跟看小品似的。


    “……”


    身后的乘客越来越多，他们再堵着，容易引起粉丝的疑惑。


    “你……不整理一下？”顾一隅无法容忍两人以这种姿态出去。


    “不用。”那人扫了眼，“越整理，越刻意。”


    “我这叫维持idol形象。”


    顾一隅还想争辩，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方言。


    几个推着巨大行李箱的旅客慌忙挤过，顾一隅被狠狠撞了下，重心不稳，踉跄着往旁边倒去。


    本来多跨几步可以站稳，但仅一秒，他手被人一拉，又朝前倾去。


    撞进一个胸膛。


    熟悉的味道沁入鼻腔，意识到什么，顾一隅连忙后退，侧腰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搂住。


    他浑身一抖，下意识抓紧人的衣袖。


    “哎哟，对不起啊兄弟！我爸太急了！”年轻人道。


    江凛然声音平稳：“没事，慢点走，小心东西。”


    “你们长得真帅，跟明星一样！”


    “谢谢。”


    那人挥挥手，离去。


    周围挺嘈杂，但江凛然的声音却异常清晰，隔着胸腔钻进顾一隅耳内，远而沉闷。


    震得耳根发烫。


    江凛然松开手，热气随之散去。


    孟晓晓确认两人没事，催促他们。


    顾一隅还愣在原地。


    “在想什么？”江凛然微微低头。


    “走了。”


    后脑勺被人抚过，他还没回话，胳膊就被江凛然拉住，带出去好几步。


    他想抽回手，侧旁骤然爆发出叫声。


    “出来了出来了！”


    “降雨降临，天气放晴！”


    “一隅宝贝！凛然哥哥——”


    “……”


    人群拉着海报横幅涌了过来。


    顾一隅瞬间明白。


    刚那举动，应该是江凛然听见了粉丝动静，给的信号。


    顾一隅瞥过去，那人顺势抓上他手腕，大步向前。


    被人拽着，他有话不能骂。


    得管理好表情。


    泉州天气比北京暖和，或许这也是导致他仅仅被牵着手腕，掌心却出汗的原因。


    顾一隅套了件短针织衫，里面是随意敞开的V领衬衫，下摆扎进黑裤里衬得腰线利落。


    一抬手，腰部轮廓勾勒得更明显。


    cp粉不会放过任何细节，激动的议论声浪拔得老高。


    助理想去挡，转念一想，干脆融入人群，引导粉丝去到不碍事的区域。


    “注意安全，谢谢你们来接机。”


    江凛然颔首道。


    顾一隅也微笑着招呼：“签名可以，不收礼物，可以收信件，大家别破费了。”


    说完，手里的签名本更多了。


    不知是不是笔的问题，他手有点抖。


    “换只笔。”


    从侧边递来只纲笔。


    顾一隅刚转头，手里那只就被对方抽走。


    江凛然套了件风衣，衬得骨架比平时宽阔。


    周围又开始躁动。


    顾一隅只觉手里的钢笔更重，写着手更抖。


    滞留了十分钟，两人才在助理的带领下，走去专车，与粉丝告别。


    “封面好好拍！我们会支持你们的！”


    “凛然要照顾好哥哥哦！”


    “……”


    顾一隅都拉开车门准备上车了，听到后头那句笑容一僵。


    有点不对劲。


    偏偏江凛然还应了声：“会的。”


    有被冒犯。


    顾一隅猛地转身，那警告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什么意思”。


    而江凛然只朝里看了眼，示意他上车。


    见他的手还撑在车门框上，顾一隅眉毛一扯，还是没发话，弯腰钻进。


    看粉丝还在激动，他怕江凛然又说些语出惊人的词，便伸手拽他领口往下拉。


    但这举动火上浇油，车外的分贝刹那飙升。


    顾一隅耳朵快炸了，咬牙低语：“上车，算我求你，行吗。”


    江凛然嗯了声，关上车门，降下车窗致意。


    车驶出一段路，顾一隅才调了坐姿，真正缓过气。


    没经历过这样的接机体验。


    新奇，感动，但又有点火。


    见江凛然还在看自己，顾一隅刚才的记忆涌了上来，盘问：“你刚回的什么？”


    “怎么？”


    “什么照顾？”顾一隅使劲掰理，“谁要照顾？再怎么也是我照顾吧，我才是哥。”


    江凛然轻挑着眉。


    “……”


    说完他也觉得很诡异。


    “年龄和心智成熟度并不成正比。”江凛然安然不动，靠着座椅，“你还年轻。”


    顾一隅不解地啊了声。


    “我睡了，到了叫我。”江凛然说。


    “凭什么？”


    “你刚说的，照顾我。”


    江凛然偏过头看他：“君子要食言么？”


    这算哪门子……


    行。


    给自己挖坑。


    顾一隅不想理，但想到这儿还有外人，很不情愿地哦了声。


    注意到副驾驶，顾一隅问：“晓晓姐，你笑什么？”


    孟晓晓正在看手机，笑得脸都红了，闻言立马清嗓：“没，没什么，搞笑视频。”


    “合作方那边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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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住旁边的民宿，放了行李就过去，姚姐打过招呼了。”


    “先去拍摄地？”


    “嗯，行李放下就行了，你们先去见合作方，下午就得拍。”


    顾一隅想也是，合作方应该挺急的，便应了声，继续看攻略。


    –


    四十多分钟后，抵达拍摄地。


    这里建筑偏向中式和古风，灰红墙交错的低矮房屋透着淳朴风韵。


    街道店铺和路边都被花簇装点，是众多网红和明星的打卡地，也是绝佳的拍摄圣地。


    合作方包下了几块区域，棚内外都搭了景。


    两位主角到达后，与策划人聊了几句，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徐姚说过，这次合作方在圈内地位颇高，选角也挑。


    顾一隅起初还带有忐忑，一是担心自己表现，二是印象中，这种都是难伺候的。


    不过看现场的工作人员边做造型边唠嗑，紧绷的神经也才跟着松了些。


    因为场地受限，为提高效率，他和江凛然在不同的棚化妆。


    下午较为暖人，晒久了脸还发红。


    好在衣服布料混纺了冰丝，体感还算凉爽。


    化妆师正在微调妆容，快结束时问：“诶，江凛然那边怎么样了，我马上好了。”


    “应该快了，”一人说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快？”


    “那是，好久没化得这么顺手了。”


    化妆师满意收尾，转头对顾一隅说：“一隅，你问问凛然那边怎么样了。”


    顾一隅还闭着眼等她定妆，闻言眼皮一跳，差点把妆蹭掉。


    “怎么了？”他稳住心神。


    “别那么明显，你这cp磕得，贴脸开大啊。”另一人打趣着。


    “我是问进度！待会儿还得戴头饰，万一那边一直等着，不耽误事儿么。”


    “……嗯。”


    顾一隅硬着头皮答应。


    要是嘴能说实话，他打死也不会戳他小窗。


    顾一隅点开那简单得只有白云的头像。


    聊天框只有“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的打招呼内容。


    还是半年前。


    他打了字又删，删了又敲键盘。


    来回弄了好几次。


    一片空白。


    任何一方多了条新消息，这和谐的画面都会变得突兀。


    正神游，棚里被射进的自然光闪了下，还有伴随赞叹声。


    “诶，凛然来了！”


    “这造型真帅！”


    顾一隅手一抖，立马锁屏，回头。


    逆光中，江凛然穿着身圆领黑红古袍，束了高马尾。


    而他左耳挂着条长金叶链条，注入了一抹现代的割裂感。


    也许是他本身就尚存着少年与青年交接的桀骜，这样看去，像位闯荡江湖的江湖行侠。


    顾一隅是真怔住了。


    很少有人能驾驭风格迥但居于一身的搭配。


    这在他身上，意外融洽。


    “凛然你休息会儿啊，再贴个装饰物我们就结束了。”


    “好，辛苦了。”


    江凛然说完后看了眼手机，目光移向另一人。


    顾一隅感觉下秒他就得拔个刀出来。


    “你发消息，想说什么？”


    江凛然走近他身边，俯身，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清。


    “什么消息？”顾一隅边说边点亮手机屏幕。


    屏上多了条刺眼的绿色对话框。


    他发的。


    一个空格。


    简直神经。


    顾一隅大脑飞速运转，挤出理由：“手滑……点到了。”


    “嗯。”


    江凛然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慢悠补道：“不是故意手滑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