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死寂被引擎声填满，直到车开出隧道，刺眼的车灯晃过，顾一隅才回神。


    “不是，”他气笑了，“你……”


    “解约费你能给？”江凛然问。


    顾一隅又给噎住了。


    就说人不能暴露弱点，不然就得任人拿捏。


    “给不起。”


    顾一隅摊开手，摆烂。


    除非经纪人主动解绑。


    白拿违约金。


    “一隅。”任新安低声提醒。


    “我知道，开玩笑的队长。”顾一隅回道。


    “行了，别嚎了。”徐姚重新打开手机，翻了几页，最终扯出一丝笑，“那就顺着爬，黑红也是红。”


    话落，车猛地一刹。


    顾一隅差点飞出去。


    什么玩意儿？


    底线呢？！


    “到了到了，不好意思听入神了。”


    司机慌忙道歉。


    徐姚摆摆手，示意全员回公寓再议。


    夜深星稀，住这个小区的多是空中飞人，安静私密。


    几人戴着口罩，顶着还没卸妆的脸闷头疾走，生怕吓到人。


    回到公寓，顾一隅一把取下口罩，按徐姚指令瘫在沙发。


    连日奔波通告，队员疲惫得东倒西歪，等着徐姚去打电话。


    顾一隅更是放肆，坐下没多久就要去拿茶几上的糕点，被助理无情端走。


    他迅速捡漏，顺便开口问：“刚姚姐说的黑红，要怎么个走法？”


    “不知道，太冒险了。”于星舟回着。


    顾一隅含糊道：“废话，等着被口水淹死吧。”


    于星舟一扭头，发现他腮帮鼓起：“等等，你在吃什么！哪儿来的？”


    “哎不巧，”顾一隅得意地一笑，“最后一块儿雪花酥，刚顺的。”


    “减肥队伍的叛军！”他啧了声，转去扒队长。


    顾一隅两指并拢，在侧额潇洒一点，笑了下。


    而后，他突地看到一人独坐在长沙发的角落。


    像是有条分界线，将这热闹隔绝在外。


    那人敏锐地捕捉到自己的目光，抬眼看了过来。


    眼神依旧带着审视器物的高傲。


    顾一隅停了动作，坐直了身。


    莫名的有种压迫感。


    江凛然看着他瞬间端起的架势，目光落在他嘴角：“姚姐的意思，是继续绑CP，先黑红后营业，到假戏真做的时候，就是洗白转粉的时候。”


    顾一隅细品着：“我不傻。”


    但问题就在于，隔行如隔山。


    “嗯，”江凛然顺手推去纸盒，“嘴角，擦干净再说话。”


    “我去，憋不住了。”于星舟趴在任新安肩上闷笑。


    “你……”顾一隅连忙捂嘴，狠狠扯过纸巾来表达回击。


    徐姚此时正从阳台踏进，整个人神采飞扬：“都别闹了，宣布个事儿。”


    “CP吗？”顾一隅没抬头，还在擦那破嘴。


    “聪明。”徐姚换了手机，“配合营销号反向操作，别太担心，水军在控评，合作方也支持，通告不会丢。”


    话里藏锋。


    绝不会无缘无故造成这样的局面。


    很明显，背后有手。


    生存法则，冒头的火苗最易招风。


    有人想踩灭，那就反其道而行。


    这放在圈子里不是没有成功的案例。


    听徐姚这么一讲，顾一隅感觉有种赴死感。


    这关乎整个团的生死，牵扯到他的事业，甚至是尊严。


    “就这么干！”


    顾一隅燃起来了。


    “……”


    众人像看疯子似地看着他。


    徐姚：“行，都去休息。”


    顾一隅刚从沙发上弹起，就被点名：“顾一隅和江凛然一起住。”


    他脚下一滑，差点撞到桌角。


    “不是，”顾一隅懵道，“为什么？”


    “为什么？”徐姚终于开火，“你俩今天表现得很好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今天第一次面基呢！”


    “……可这跟住一块儿有关系么？”顾一隅转头求助，“不得打起来？”


    “……多少有点吧。”队长语重心长，“住一起更了解彼此，磨合更快。”


    “。”


    指望不上了。


    顾一隅问另一当事人：“表个态，你同意？”


    江凛然坐姿更加懒散，嗓音微哑：“不强人所难，本身就不方便。”


    达成一致，顾一隅正准备附和，就又听见他说：“况且私人空间都不想被人看到，我也挺爱干净的。”


    “对吧？”江凛然眼睛扫了过来。


    顾一隅眉稍一翘：“？”


    意思就是他房间乱呗？


    明知道他说话就这么个风格，但顾一隅就是不爽：“什么意思？对我房间有意见？”


    所有人齐刷刷看着。


    “……”


    完，自投罗网。


    没等他思考出怎么把话收回去，江凛然已经悠然起身：“没意见，不过我要晚点过去。”


    顾一隅：“？”


    谁管你！


    “我什么时候——”


    “放心吧一隅！”于星舟搂住他，“到时你们再回各屋不就好了？”


    顾一隅听后点头赞成。


    ”你俩当我是聋的？”徐姚亮出手机屏幕，转出张合同图片翻过去，“服从安排！再说了，即使不绑CP，你俩关系再僵，对团也只有死。”


    “行了，都去睡，明天赶飞机。”徐姚收拾了下，顺手捋走几个饼干拿给助理，关门前叮嘱道，“队长监督，我不定期检查啊。”


    “。”


    队友靠不住，已集体叛变。


    顾一隅抓了把头发，郁闷地进了浴室。


    直到热水冲向皮肤，他才找回一丝真实感。


    后腰那儿还是隐痛，顾一隅没洗太久，火速搞定。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剩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但只刷微博的于星舟。


    摘掉笑歪的面膜，他才发现走廊有人。


    “我去，一隅你走路没声？”


    “我还想问你呢，”顾一隅擦着头，“笑得像个丧尸，看什么呢？”


    “刷你和凛然的CP超话啊，笑飞了。”于星舟抹着眼尾的泪，“看么？”


    “哪家队友吃自己人的瓜？”顾一隅啧道，手却诚实地接过。


    徐姚说的水军确实在发力。


    骂声是少了，但画风偏轨得有点别致。


    还是那几个视频，但话题热度是从评论区扣出来的。


    片段一：【你们对彼此是什么态度呢？】


    视频里，光影柔化了江凛然的轮廓，没那么冷厉。


    不知道是后期处理还是什么，他听着江凛然的声音耳朵嗡嗡的：


    “很爱。”


    热评飞过：


    ［但看着挺冷淡。］


    ［AI配音哪家强。］


    顾一隅额头一扯。


    片段二：【和可爱的CP粉说句话吧。】


    “谢谢你们。”


    “但……吃点好的吧。”


    ［真甜，洗胃去了。］


    ［这饭有毒！］


    顾一隅无声抹了把脸，又见着了话题：


    #这么烂的炒CP手段都有人信？#


    #这俩人恨不得撕了对方吧。#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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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真是饿了，什么都磕。#


    骂的倒不多了，基本都在吐槽和吃瓜。


    漂亮，这就是徐姚说的走群众路线？


    顾一隅怀疑她的策略。


    于星舟笑着拿过手机：“看到了吧，就这样，我们团粉倒还涨了。”


    “……吸人血的馒头。”顾一隅甩过毛巾，走向走廊。


    “诶！你俩记得同居哦！”


    于星舟说完后还弯了两根手指，指着自己，再转向他。


    他差点忘了，这条裤衩只有他一个人在穿了。


    想着房间要被人参观，他就觉得浑身像有蚂蚁在爬。


    腾床腾沙发好像都有点界线。


    关键他也没见人影。


    说完把晾人着算几个意思！


    顾一隅有火地走出卧室，来到最里的房间，发现门半敞着，屋内只点了书桌的台灯。


    江凛然坐在书桌前，戴着半框眼镜，握着笔的手背随写字动作筋脉显现。


    暖色调的光映在镜片下，反射的光晕透出沉静。


    顾一隅还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一时停步。


    “站那儿当门神？”江凛然摘下眼镜，起身。


    顾一隅一下清醒。


    他不知道是直接走掉还是假装路过。


    脚竟挪不动。


    “叫我睡觉？”江凛然走到门边。


    顾一隅啊了声，而后含糊道：“嗯……”


    江凛然把书合上：“还要做什么？”


    “什么？”


    他撑住门框：“一直杵这儿，怪变态的。”


    顾一隅心里簇起了火，正打算怼人，仰头才惊觉对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


    “我是来告诉你，别拿太多东西，”他强撑气势，“我那儿干净，腾不出地儿。”


    “嗯。”江凛然应得相当敷衍。


    顾一隅找不到话了，只好转身去客厅关掉于星舟忘关的电视。


    没了闹声，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要和人同住一个屋。


    就当多了个人形摆件。


    只要不是人。


    做足了心理准备，顾一隅推开自己的卧室门。


    床上没变。


    倒是沙发上多了套床被。


    听见关门声，顾一隅回头见到人。


    他下意识问：“你睡沙发？”


    “不然你睡？”江凛然漫不经心道。


    “……”


    死德行。


    “你也可以睡床。”


    尾字一落，江凛然理被子的手顿了刻。


    “反正我睡相不好，”顾一隅掀开被子坐到床上，作势道，“半夜把你踹下去别说我以大欺小。”


    没回应。


    他只听到一声极轻的气音，像是在笑。


    “干嘛？”


    说几句就要动手是吧。


    顾一隅看他越来越近，攥紧被角，想着干一架也行。


    下秒，江凛然单手撑在床头，将他框在身下。


    顾一隅挺直了身，宽松的睡衣领口往下滑，露出了小片泛着水汽的锁骨，薄红尚未褪尽。


    江凛然眼神越来越沉，往下靠近。


    雪松的沐浴香气愈发浓郁，顾一隅的背已经抵住床头，无地可退。


    刚才的气势猛地全消失。


    现在他只觉得心里毛燥得厉害。


    终于撑不住，顾一隅啧了声，那股气息瞬而远离。


    “紧张什么？”上方传来江凛然的声音，“拿个枕头，不过分吧。”


    “你……”


    “我不会和你睡。”


    江凛然打断他，先发制人。


    “你说什么？！”


    顾一隅眉皱得能夹死只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