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时淼淼结束了为期半个月的闭关修炼。


    这半个月，她被师父强制留在洞府内潜心修行，直到今日才重获自由。


    一出关，她便迫不及待地给江稚鱼发去传讯，邀她到碧水峰一聚，还特意备好了上等食材。


    收到消息时，苏长青正和江稚鱼在莲榻上修炼。


    一听说江稚鱼要下厨，苏长青眼前顿时一亮，头顶的草叶不自觉地欢快晃动起来。


    自化形以来，他还从未尝过江稚鱼亲手做的饭菜，今天总算能一饱口福了！


    “阿璃姐姐，我们快出发吧！”他拽了拽江稚鱼的衣袖，眼中写满期待。


    江稚鱼看了眼雀跃的少年，唇角微扬，轻轻点头。


    苏长青变回原型，趴在江稚鱼发间。江稚鱼身化流光，直向碧水峰而去。


    见这化虹之术，苏长青心中一动——这些日子光顾着培养感情，倒把这茬给忘了。


    “得找个机会，让人给我灌顶一下……”


    穿过七重云海，碧水峰的轮廓渐渐清晰。


    峰顶瀑布如练，水帘后的雕花玉门若隐若现。


    苏长青趴在江稚鱼头顶，望着这仙境般的景致，草叶因兴奋微微颤动。


    “开。”江稚鱼并指如剑，水幕应声分开。


    青玉铺就的庭院中，朱红果树依旧结着玛瑙般的果实，温玉雕成的莲桌泛着柔光。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院中那个与仙境格格不入的露天厨房——灶台上各类厨具整齐排列，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圣女姐姐！”时淼淼从果树后跳出来，脸上是久别重逢的喜色。


    可当她看清苏长青的模样，顿时瞪大双眼：“小青？你……你怎么……”


    她快步上前，伸手就要去碰他头顶的草叶：“才半个月不见，你长这么大了？”


    “哎！男女有别！”苏长青灵活地侧身躲开，草叶得意地晃了晃，“我都四阶了，长高不是很正常吗？”


    时淼淼撇撇嘴，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又看向江稚鱼。


    她总觉得，这小子还在记她的仇……


    江稚鱼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厨房区域。


    案板上早已备好各样珍稀食材：晶莹的雪玉藕、泛着金光的龙须菜、微微蠕动的七彩灵贝……每一件都灵气充盈。


    “来帮忙。”江稚鱼熟练地唤道。


    苏长青手一翻，一条绣着Q版小草的迷你围裙已系在腰间。


    这围裙看似朴素，却是江稚鱼特意炼制的三阶法衣，不仅能辟尘除味，更有不俗的防御之效。


    苏长青平日里总怕弄脏那一身青衣，这才央着江稚鱼为他备下这件。


    毕竟炼丹、布阵之时，难免有意外发生，他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最多递递材料、洗洗灵蔬，但有了这围裙，倒也安心不少。


    时淼淼立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小草精，如今竟真能像模像样地帮厨了？


    炊烟袅袅升起，不多时，整个小院便弥漫开诱人的香气。


    苏长青一边打着下手，一边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草叶随着期待的呼吸轻轻颤动。


    他早已等不及要尝一尝江稚鱼的手艺了。


    很快，石桌上便摆满了精致的灵膳：七彩灵贝煲咕嘟冒着热气，雪玉藕片薄如蝉翼、晶莹剔透，就连最寻常的灵米饭，也粒粒饱满，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好吃！太好吃了！”苏长青捧着玉碗，吃得两腮鼓鼓。


    灵肉入口即化，鲜香四溢，暖融融的汤汁滑入腹中，让他幸福得整株草都轻轻晃悠起来。


    灵膳虽也有滋养之效，但温和渐进，终究不如他那花盆来得直接痛快。


    “江稚鱼姐姐……你这手艺，真是半点没退步！”时淼淼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夸赞。


    江稚鱼只是浅浅一笑，不时为两人添菜。


    阳光温柔，将三人的影子投在青玉地面上，仿佛也染上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


    饭后，时淼淼自觉回房修炼，并未随江稚鱼同回归云峰。


    ……


    夕阳西斜，归云峰上洒满柔和的金晖。


    江稚鱼静立案前，指尖轻点砚台，墨香在室中无声晕开。


    “阿璃姐姐今天要画什么呀？”苏长青穿着新衣，趴在案边，头顶的草叶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江稚鱼并未立刻回答，只将一张素白宣纸徐徐铺展。她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忽而侧首轻声道：“研墨。”


    “好！”苏长青眨了眨眼，连忙伸出小手握住墨锭。


    他学着记忆中江稚鱼的动作研磨，却拿捏不好力道，带着灵蕴的墨汁溅出几星，落在袖口。


    江稚鱼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唇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轻一些。”她伸手轻轻覆上苏长青的手背，带着他缓缓画圆。


    两人的影子在纸面上交叠，被斜阳拉得细长。


    墨香氤氲间，江稚鱼的笔尖在纸上轻盈游走。苏长青好奇地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鬓边。


    “别动。”江稚鱼轻声说，却并未推开他。


    画中渐渐浮现出清晰的轮廓：一位红衣女子端坐莲榻，膝上趴着个头顶草叶的小童。女子指尖轻点孩童额间，小童笑得眉眼弯弯，满是依赖。


    莲榻边，一只花盆静立，盆中灵草青翠，叶片在夕照下舒展如诗。


    “这是……”苏长青的眸子倏地亮了。


    江稚鱼搁下笔，指尖轻抚过画面，像怕惊扰一场好梦。“是从前的我们。”声音落得很轻，如同暮色降临。


    苏长青这才看清，画中小童与灵草，并非如今模样的他，而是旧日时光里的自己。画中的江稚鱼眉眼低垂，流露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阿璃姐姐画得真好！”他忍不住伸出小手，却在即将触到纸面时蓦地停住，生怕一点痕迹都会玷污了这份美好。


    江稚鱼望着他悬在半空的手，一时怔然。


    她看着眼前雀跃的小家伙，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束发时要等他笨拙地为自己绾起青丝，作画时要他在一旁研墨，连炼丹时也习惯让他在边上照看炉火。


    明明一道法诀便可利落完成的事，她却渐渐习惯了等待，等待那双小手慢吞吞地、认真地做完一切。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沉入云霭。


    江稚鱼看着正小心翼翼为画扇风的苏长青，轻轻叹了口气。


    “小青。”


    “嗯？”他转过头来，发梢的草叶上还沾着一点未干的墨痕。


    江稚鱼伸手，用指腹替他轻轻拭去。指尖在他额前停留了一瞬，终是垂下。“……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