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归村前夕·夜话春溪畔

作品:《有风:与娜娜的慢生活

    云苗村的暮色比城里来得温柔些。


    林娜跟着顾承舟和谢之遥穿过青石板路时,背包里的吉他撞着野餐篮,叮咚作响。


    溪水声渐渐清晰时,谢之遥率先蹲下身,把装着竹筒饭的竹篓搁在岸边:“就这儿,去年我和阿奶种的野菊,今年开得比往年旺。”


    顾承舟放下手里的铸铁锅,转身去扯她垂落的发绳。


    林娜偏头要躲,却被他用指节轻轻叩了叩后颈:“萤火虫要出来了,头发散着招虫子。”他的动作极轻,发绳勒得恰到好处,末了还捏了捏她耳尖——那里已经泛起薄红。


    谢之遥从帆布包里摸出折叠野餐垫,抖开时带起一阵风,惊得溪边芦苇簌簌响:“承舟哥,你那锅是要煮菌子汤?我今早刚摘的牛肝菌,阿奶说用山泉水煨最鲜。”他蹲下身铺垫子,草叶沾在裤脚,倒像个真正的山野少年。


    林娜蹲在岸边洗野葱,溪水漫过指缝时,喉咙里便溢出新写的副歌。


    “归——途——”她哼得轻,尾音被风揉碎,却被顾承舟听见了。


    他正用枯枝拨弄刚生起的篝火,转头时眼里跳着火星:“比火车上试唱的调儿更软和。”


    “那是在火车上紧张。”林娜把洗好的野葱搁在石片上,指尖蹭了蹭沾着水的鼻尖,“这儿的风里有松针香,不像车厢里全是泡面味。”


    谢之遥突然把正在整理的竹筷往垫子上一放,火光照得他眉骨发亮:“你们知道我刚回村那会儿,在山顶坐了整宿吗?”他捡起根枯枝拨火,火星子“噼啪”窜上天,“北京那家公司给的录用通知够我在三环买半套房,可我站在写字楼落地窗前往下看,只觉得那些亮着灯的格子间,像极了老家装蜜蜂的木箱子。”


    林娜的手顿在野葱上。


    远处有萤火虫从芦苇丛里钻出来,绿莹莹的光落在她手背上,像当年在上海弄堂里,顾承舟用玻璃弹珠反射的阳光。


    “我也想过彻底消失。”她声音轻得像被溪水冲散的泡沫,“被那些评论淹没的时候,我连手机都不敢开机,生怕解锁屏保跳出新的私信——”她突然顿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顾承舟的手覆上来。


    他掌心有刚添柴火时蹭的炭灰,却暖得烫人:“可你没有。”他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骨,那里还留着去年在小院种月季时被刺划的淡痕,“你买了张去大理的车票,在有风小院煮咖啡,给阿奶的孙子唱摇篮曲。你不是消失了,是重新长出来了。”


    林娜抬头时,谢之遥正望着篝火。


    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落在溪水上,像株扎根的树。


    “我懂。”他说,“刚回村时总怕自己选错了,现在看着村头小学新盖的篮球场,听着游客说‘云苗村比照片还好看’——”他转头笑,牙齿在火光里白得发亮,“就觉得,那些在山顶坐的夜,值了。”


    夜渐深时,林娜裹着顾承舟的外套蜷进帐篷。


    篝火已熄,只剩余烬偶尔发出“嘶啦”声。


    她闭着眼,却听见手机提示音在梦里炸响——是去年冬天的记忆,无数条私信涌进来:“小三”“蹭热度”“滚出乐坛”。


    她想逃,可那些字像藤蔓,缠上她的脚踝、手腕,勒得她喘不过气。


    “娜娜!”她被自己的惊呼声惊醒,额头全是冷汗。


    帐篷外,溪水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她掀开门帘,赤脚踩在沾露的草地上,凉得打了个寒颤。


    “娜娜?”顾承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醒的沙哑。


    他披了件薄外套,手里还攥着她的吉他。


    林娜没回头,只是盯着溪水——水面上浮动的萤火虫,像极了当年微博评论里那些刺眼的红点。


    “我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怕有一天,这些光会变成那些字,怕你们会发现,我根本没好——”


    顾承舟在她身旁蹲下。


    他没说话,只是把吉他搁在两人中间,指尖轻轻拨了下琴弦。


    清亮的音色撞碎溪水声,是她写的《风停的地方》。


    他哼得跑调,却认真得像在弹什么名曲:“风停的地方,有你等的人……”


    林娜愣住。


    她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发梢,把碎发染成银白。


    “你什么时候……”


    “在火车上听你弹了一路。”他指尖继续拨弦,“记不太准,你教我?”


    林娜的手指搭上琴弦。


    她的指尖还凉着,可他的掌心贴着她手背,像团小太阳。


    两人的声音混在一起时,萤火虫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绕着他们的头顶飞。


    溪水声轻了,虫鸣也静了,只剩他们的歌声,像片柔软的云,托着夜色往天上飘。


    谢之遥躲在芦苇丛后,手机屏幕调得极暗。


    他举着手机的手有点抖,镜头里的两人被萤火虫围着,像幅会动的画。


    “这要是做成新专辑的开场……”他小声嘀咕,又怕惊动了他们,赶紧捂住嘴。


    晨曦是被鸟叫扯来的。


    林娜睁开眼时,晨光正顺着顾承舟的睫毛往下淌。


    他歪着头睡在她肩头,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她伸手碰了碰他发间的草屑,忽然想起昨夜说的那些害怕——此刻却觉得,那些恐惧像被溪水冲走的枯叶,早没了影子。


    “顾承舟。”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想开一场音乐会。就在云苗村,就在有风小院。”


    他睫毛颤了颤,没醒。


    林娜望着溪对岸渐亮的山影,摸出兜里的便签纸——那是火车上写的“想和他一起,走到风停的地方”。


    风正从山那边吹过来,带着松针和野菊的香,把纸角掀起又落下,像在说“好”。


    谢之遥提着保温桶从帐篷里钻出来,看见两人挨在一起的模样,嘴角刚要往上翘,手机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消息,瞳孔微微一缩——是阿奶发来的照片,上海顾氏集团的车,正停在村口老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