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归途之外·北京的风

作品:《有风:与娜娜的慢生活

    晨光揉碎在云苗村的青瓦上时,林娜蹲在行李箱前最后检查一遍。


    琴箱扣带“咔嗒”合上的瞬间,她指尖顿了顿——那枚银戒正躺在琴箱夹层里,内侧的简谱在晨光里泛着暖光。


    “娜娜!”谢之遥的声音从院门口飘进来,沾着晨露的清冽。


    林娜直起腰,就见他抱着一束野菊站在葡萄架下,花茎上还挂着没擦净的泥点,“今早去后山采的,你上次说野菊晒成干能泡茶,我想着……舞台上也该有点云苗村的味道。”


    他说话时耳尖泛红,像个送错情书的少年。


    林娜接过花束,野菊的清苦混着晨露的甜,撞进鼻腔时突然想起去年深秋,谢之遥蹲在菜地里给她挖腌菜用的萝卜,也是这样红着耳朵说“这颗最脆生”。


    “谢谢阿遥。”她把花小心别进行李箱侧袋,抬头时正撞进顾承舟的视线。


    他半蹲着将吉他放进后备箱,指节因为用力泛着淡粉,听见动静便直起身子,掌心还沾着一点车座上的皮屑,“好了,吉他垫了三层软布,过减速带我开慢些。”


    林娜望着他弯腰时翘起的发梢,忽然伸手替他压了压:“你昨晚只睡了三小时。”


    “给你熨演出服熨到两点,值得。”顾承舟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再说了,等会要开八个小时车,我得保持清醒——”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毕竟副驾驶坐的是要去北京发光的林娜小姐。”


    发动机的轰鸣打破了小院的静谧。


    林娜隔着车窗回望,谢之遥还站在门口,晨雾里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却能看清他举在额前的手,像株倔强的树。


    她摸了摸侧袋里的野菊,想起昨夜他塞在她枕头下的字条:“别怕飞得远,风会把云苗村的牵挂吹到你脚边。”


    车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时,顾承舟突然降下车窗。


    风灌进来,卷着林娜的发尾扫过他手背。


    他偏头看她,晨光里她眼底浮着层薄雾,像是藏着片没化的霜。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两年前。”林娜望着倒退的稻田,声音轻得像片云,“那时候我也坐在车里,不过是从上海往云苗村逃。那时候我觉得,风里全是刀子。”


    顾承舟伸过手,将她冰凉的指尖攥进掌心:“现在呢?”


    “现在……”林娜望着他交叠的指节,忽然笑了,“现在风里有野菊香,有吉他弦的震颤,还有——”她用没被握住的手碰了碰他手背,“有个人的温度。”


    北京的黄昏比云苗村来得更早。


    酒店落地窗外,霓虹灯正顺着玻璃幕墙往上爬,像条发光的蛇。


    林娜刚把行李箱推进房间,手机便在裤袋里震得发烫。


    她摸出来时,屏幕上的热搜词条刺得眼睛生疼:#林娜现身草莓音乐节# #两年销声匿迹,网暴受害者要复出?


    #


    心跳声突然变得很响。


    她想起两年前那个暴雨夜,手机屏幕被私信轰炸到自动关机,“抄袭”“卖惨”“滚出乐坛”的字眼像潮水般涌进来,直到她把手机砸进浴缸。


    此刻指尖发颤,几乎握不住这台新换的设备。


    “娜娜。”顾承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洗过脸的凉意。


    他抽走她手里的手机,屏保上的词条还没来得及切走,“组委会说这次宣传团队会控评,你信我吗?”


    林娜望着他垂落的睫毛,忽然想起今早他给吉他装箱时的模样——那么贵重的琴,他却像在捧一捧月光。


    她伸手碰了碰他手腕上的银戒,和自己琴箱里那枚是一对:“我信。”


    但有些事不会因为“信”就消失。


    次日清晨,当林娜跟着顾承舟走向酒店大堂时,七八个举着摄像机的人突然从沙发后冒出来。


    镁光灯闪得她睁不开眼,最前面的女记者举着话筒逼近:“林小姐,当年你被曝抄袭学长原创歌曲,现在复出是想翻案吗?”


    “听说你这两年在云南开民宿,是真的销声匿迹还是韬光养晦?”


    “这次音乐节会唱那首被质疑的《风停的地方》吗?”


    林娜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大理石墙面。


    那些声音突然重叠成两年前的谩骂,她听见自己喉咙发紧,像被人攥住了气管。


    “各位。”顾承舟突然挡在她身前,西装下摆被动作带得扬起,“草莓音乐节的媒体采访需要通过官方预约,这是组委会的规定。”他转身时微微侧着身子,用肩膀替她挡住所有镜头,“如果各位想了解林娜小姐的音乐,明天晚上八点,主舞台见。”


    他的声音平稳得像块压舱石。


    林娜望着他后颈被汗浸湿的碎发,突然想起云苗村暴雨夜,他踩着泥泞来给她送伞,也是这样用后背替她挡着狂风。


    她伸手勾住他的小指,他的指尖立刻反扣过来,像道不会松开的锚。


    “想去录音吗?”回房间的电梯里,顾承舟摸了摸她发颤的手背,“我上午联系了酒店楼下的录音室,老周编曲师正好在北京,他说你唱的《归途》副歌部分需要调整和声。”


    林娜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联系的?”


    “昨晚你睡着后。”他揉了揉她发顶,“我听见你说梦话,翻来覆去念‘副歌不够亮’。”


    录音室的暖黄灯光里,林娜抱着吉他坐定。


    老周调着设备,顾承舟靠在门边,目光像张温柔的网。


    她闭眼深呼吸,指尖拨响第一串和弦时,忽然想起谢之遥的野菊,想起顾承舟掌心里的温度,想起琴箱里那枚刻着曲谱的戒指。


    “我曾躲在风停的地方,以为能藏住伤……”


    她的声音裹着木吉他的震颤漫出来,顾承舟悄悄摸出手机。


    镜头里,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嘴角有若有若无的梨涡——和他记忆里十二岁那年,她在弄堂里唱《小星星》时的模样重叠了。


    这段清唱视频是在深夜十点发出去的。


    林娜靠在窗边看城市灯火,顾承舟举着手机给她看评论:“原来《风停的地方》是原创,当年的瓜可能吃错了”“她的声音像山涧里的泉”“等明天主舞台”……


    “顾承舟。”她突然说。


    “嗯?”


    “你看。”她指着窗外,远处有盏灯正随着晚风摇晃,“北京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冷。”


    顾承舟把毯子往她肩上拉了拉,忽然听见她从琴盒里取出吉他的声音。


    月光漫过她的指尖,清越的和弦混着她的轻唱飘进夜色:“我曾躲在风停的地方,如今却想追着它远航……”


    他望着她被月光镀亮的侧脸,忽然想起明天的日程表——彩排、走台、试音。


    但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只愿这夜风慢些吹,慢些吹,让他多看几眼,这个正在重新长出翅膀的女孩。


    酒店闹钟在凌晨五点准时响起时,林娜望着镜子里化了一半的妆,突然握住顾承舟的手:“我有点紧张。”


    “正常。”他替她理了理发梢,“当年我第一次代表顾氏谈并购案,在厕所吐了三次。”


    林娜噗嗤笑出声,却在抬头时撞进他认真的眼:“但你知道吗?后来我盯着对方总裁的领带夹想,他的领结歪了,娜娜要是看见肯定会笑——然后我就不紧张了。”他托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现在我盯着主舞台的灯牌想,等会娜娜在台上发光,我要拍一百张照片,洗出来贴满有风小院的墙。”


    林娜低头看他腕间的银戒,简谱在晨光里闪着暖光。


    手机突然震动,是组委会发来的消息:“今日下午两点,主舞台彩排,请提前一小时到场。”


    她把野菊别在裙角,转身对顾承舟笑:“走吧,去看看,北京的舞台,能不能接住云苗村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