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风起时·云村音乐节的开
作品:《有风:与娜娜的慢生活》 聚光灯亮起的瞬间,林娜的鞋尖在舞台木台阶上顿了顿。
山风裹着夜来香的甜意掠过发梢,她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影,突然想起今早顾承舟蹲在后台给她系吉他背带的模样。
他指尖沾着木蜡油的淡香,系完后还故意扯了扯带子:“这样跑调了我能第一时间冲上来捂你耳朵。”此刻那根深棕牛皮背带正贴着她后腰,像道无形的安全带。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云苗村最会唱歌的姑娘——林娜!”主持人的声音混着台下的欢呼撞进耳朵,林娜握麦克风的手心沁出薄汗。
她抬头时,目光精准撞上舞台左侧那个穿浅灰衬衫的身影。
顾承舟站在最前排的竹椅旁,胳膊肘撑在椅背,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椅面,见她望过来,立刻弯起眼睛,用口型说:“我在。”
山坳里的蝉鸣突然变得很轻。
林娜摸了摸吉他弦,金属丝的凉意顺着指尖爬进心脏。
“这首歌,叫《归途》。”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轻,像一片被风托着的羽毛,“写给……所有走了很远路,终于找到家的人。”
第一句歌词飘出来时,她的尾音在“人”字上微微发颤。
台下忽然静得能听见灯笼穗子扫过竹架的沙沙声,林娜的指甲掐进吉他拨片,余光却瞥见顾承舟的手。
他站在离舞台三步远的地方,左手虚虚拢成圆,拇指抵着食指——那是他们小时候玩“木头人”游戏的暗号,“别怕,我数到三你就赢”。
记忆突然涌上来。
去年冬天在有风小院的晒台,她裹着毯子缩在藤椅里,对着手机录音软件哭到说不出话。
顾承舟抱着笔记本电脑蹲在她脚边,屏幕上是被改了十七版的歌词:“娜娜你听,‘归途’不是终点,是风停时能摸得到的温度。”他把热可可塞进她手里,杯壁的温度透过毛线手套渗进来,“我们再试一次,就当是给十二岁的林娜唱首歌。”
此刻吉他弦在指下震颤,林娜的声音慢慢稳了。
月光漫过舞台边缘的野菊,她看见阿菊婆扶着竹杖坐直了身子,小棠把纸风车按在膝盖上认真听,李婶的酸角汁杯搁在脚边,杯底压着张皱巴巴的歌词纸——那是今早她帮李婶剥毛豆时,老人硬要抄的“怕记不住调”。
副歌来得比预想中快。
“我曾以为风会吹散所有脚印……”林娜的声音裹着山雾般的温柔,突然“滋——”的一声刺耳鸣响,麦克风哑了。
全场寂静。
林娜的手指僵在吉他弦上。
有那么一瞬,她听见十二岁那年的雨声。
学校礼堂的聚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台下此起彼伏的嘘声混着“走音怪”“靠关系上台”的骂声,像无数根细针往耳朵里扎。
她攥着演出服的蕾丝边,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直到顾承舟从观众席冲上来,把自己的降噪耳机扣在她头上——那是他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二手货,耳罩上还沾着前主人的草莓味发胶。
“娜娜?”谢之遥的声音从后台传来。
林娜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冲上了舞台,正蹲在音响旁边捣鼓线接头。
他额角沾着汗,抬头时眼里全是着急:“线路接触不良,给我两分钟!”
两分钟。
足够让记忆里的嘘声再次淹没她。
林娜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喉咙发紧。
她想起上周顾承舟翻出的旧报纸,头版标题刺得人眼睛疼:“上海音乐学院高材生林某疑靠富商男友上位,原创歌曲被曝抄袭”。
那天她躲在咖啡屋的储物间哭,顾承舟蹲在门外,隔着门板轻轻弹吉他:“你看,这里有个破音——但破音也能变成歌的一部分,就像伤疤也能发光。”
“但我愿为你发声。”
清冽的吉他声突然撞进耳膜。
林娜猛地抬头,看见顾承舟抱着她的那把旧木吉他站在舞台侧边。
他指尖在琴弦上跳跃,眼尾还沾着方才帮阿菊婆装毛豆时蹭的草屑,声音带着点跑调的沙哑:“穿越山岗,穿越星群,你听——”
谢之遥突然笑了。
他直起身子,也跟着哼起来:“风在说,你从未独行。”
台下不知谁先跟着唱了一句。
阿菊婆的嗓音带着苗歌的婉转,小棠的童声清亮得像山泉,李婶的调子带着点跑调的憨实:“但我愿为你发声,穿越山岗,穿越星群——”
林娜的眼泪“啪”地砸在吉他面板上。
她放下哑掉的麦克风,张开嘴,清唱的声音混着山风漫开:“你听,风在说,你从未独行。”
这一刻,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顾承舟的吉他声重叠,听见谢之遥的和声裹着山间的雾,听见全村人的声音像条河,托着她的歌声往山那边淌。
十二岁的小姑娘站在记忆里的雨里,终于伸手接住了二十岁的自己递来的伞。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山坳里的掌声像炸开的春雷。
林娜望着台下晃动的手电筒光,忽然想起今早录的那些声音——阿菊婆的童谣是“嗡”的低音,小棠的喊叫是“叮”的高音,李婶的剁馅声是“笃”的节奏。
此刻它们全在掌声里融成一片,成了她这首歌最鲜活的伴奏。
“你做到了。”顾承舟走上台时,吉他背带还歪在肩头。
他伸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指腹沾着吉他弦的金属凉意,“十二岁的林娜,二十岁的林娜,都超——级——棒。”
谢之遥从后台摸出瓶冰镇酸角汁,塞进她手里:“刚才我看手机,有游客把清唱那段录了发抖音,现在点赞都破万了。”他挤了挤眼睛,“下回音乐节,得给你留C位。”
山风掀起舞台的红布幕,林娜望着远处被灯光照亮的云苗村。
青瓦屋顶飘着炊烟的余韵,晒谷场的竹匾里还堆着没收完的玉米,阿公的牛铃在山路上叮当作响。
她突然明白,所谓归途,从来不是回到某个地方,而是终于敢站在光里,把自己唱给世界听。
人群渐渐散去时,顾承舟蹲在舞台边收吉他。
林娜抱着酸角汁站在他身后,看他指尖抚过弦柱,忽然说:“刚才你弹错了一个音。”
“嗯?”顾承舟抬头,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星子。
“但那个破音,”林娜弯起嘴角,梨涡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刚好是我最喜欢的部分。”
山坳里的灯笼还亮着。
有人在远处喊“吃夜宵咯”,烤豆腐的香气混着歌声飘过来。
顾承舟把吉他放进琴盒,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吹得林娜的发梢轻轻扬起。
她望着他伸手整理琴盒搭扣的侧影,忽然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比舞台上的聚光灯更烫的,是此刻落在肩头的目光。
后台的竹凳上,不知谁落下个纸风车。
夜风拂过,它转啊转,把月光切成细碎的银片,落进两人交叠的影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