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风起时·北京第一步
作品:《有风:与娜娜的慢生活》 晨光未醒时,林娜是被窗缝里钻进来的山风唤醒的。
她蜷在被子里眨了眨眼,床头的电子钟正跳到5:58,浅青色的天光漫过窗棂,在墙上投下老槐树的影子。
手指刚碰到凉丝丝的窗帘布,她就顿住了——院门口有个蹲坐着的身影。
浅蓝色的旧行李箱歪在青石板上,箱面贴着枚褪色的星星贴纸,边角卷翘着,像朵开败的小太阳。
那是小学三年级暑假,她和顾承舟蹲在弄堂里用彩纸剪的,他非说要贴在最显眼的位置,说这样就算箱子走散了,也能“靠星星认回家”。
此刻顾承舟正俯着身,脊背绷成一道温柔的弧线。
他左手扶着她的吉他包,右手往行李箱夹层里塞东西——是那罐玫瑰枸杞茶,她昨晚顺口提了句“北京干燥,得带着”,他便记在了心上。
“醒了?”他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抬头时额发垂下来,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我把你那副降噪耳机塞在吉他包最里层了,火车上睡不踏实的话……”
“会用。”林娜喉咙发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
她看见他膝盖上沾了点草屑,应该是刚才蹲在院角搬老木箱时蹭的——王阿奶塞的蓝布包袱此刻正端端正正地躺在他脚边,针脚歪歪扭扭的,倒比商场里买的行李牌更让人安心。
顾承舟站起身,行李箱轮子在石板上滚出轻响。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去洗漱吧,老周的车五分钟后到。”
林娜转身时,瞥见他手腕上的手表——那是她去年在云苗村夜市给他挑的,表盘印着小苍兰,此刻指针正稳稳指向六点。
火车站台飘着薄雾,铁轨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林娜的鞋尖刚碰到黄线,忽然像被钉住了似的。
“承舟。”她声音发颤,手指抠着围巾穗子,“如果……如果他们又翻出那些照片,那些……”
“那些说你‘靠潜规则出单曲’的谣言?”顾承舟放下两个行李箱,转身用体温裹住她。
他的手掌覆在她后颈,温度透过毛衣领渗进来,“那些说你‘退学时怀孕’的胡话?”
林娜猛地抬头,眼眶发烫。
他却笑了,指腹轻轻蹭过她眼下的泪痣:“娜娜,你记不记得在有风小院唱《风停的地方》那天?谢之遥搬了二十把椅子都不够坐,王阿奶举着手电筒给你打光,说‘我孙女的歌声比月亮还亮’。”
晨雾里传来火车鸣笛的长音。
“你那天说,”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歌声可以留下温暖。”他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尖,“那我们就把云苗村的温暖,把王阿奶的牵挂,把老槐树的影子,都带到北京去。”
林娜攥住他衣角的手慢慢松开。
她望着铁轨尽头泛起的鱼肚白,忽然想起昨晚他整理合照本时的侧影——从幼儿园手拉手的模糊照片,到去年他在院角抓拍她逗猫的瞬间,每一张都用塑封袋装得好好的。
“滴——”
候车厅广播响起“G312次列车开始检票”的提示。
顾承舟弯腰提起两个行李箱,浅蓝色旧箱子上的星星贴纸闪了闪,像颗落进人间的星子。
北京西站的风比云苗村硬得多。
林娜刚跟着顾承舟走出站口,就被此起彼伏的快门声砸得踉跄。
“林小姐!当年退圈是不是因为被公司雪藏?”
“顾少!顾氏集团是不是为您追人停了三个项目?”
“听说您要在北京复出,是为了回应当年的谣言吗?”
闪光灯像连成串的雷,劈得她眼前发黑。
有记者的话筒几乎戳到她鼻尖,她下意识往后缩,却撞进顾承舟结实的胸膛。
他手臂圈住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护在身侧,另一只手攥紧行李箱拉杆,大步往地下通道走。
“别怕。”他的声音混着人群的嘈杂,却清晰得像颗定心丸,“我手机定位开着,谢之遥让助理在B2停车场等。”
可记者越围越多,有人甚至挤到他们前面挡住路。
林娜的吉他包磕在护栏上,“咚”的一声闷响,疼得她倒抽冷气。
顾承舟猛地停步,转身时眼里腾起团火——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冷硬,像上海外滩深夜的礁石,“再碰她的琴,我让律师函跟着你们上晚间新闻。”
人群霎时静了半秒。
顾承舟趁机拉着她钻进一条小巷,青石板路坑洼不平,墙根的苔痕沾了她裤脚。
身后记者的喊叫声渐渐远了,只余风声穿过电线,发出“呜呜”的哨音。
“到了。”顾承舟忽然停步。
林娜顺着他的目光抬头,褪色的木招牌在风里晃着,“声林录音棚”五个字掉了层漆,玻璃上歪歪扭扭贴着张A4纸:“招试音歌手,待遇从优”。
他转头看她,眼尾还带着刚才急跑的红晕:“要不要试试?就当……给北京的第一站,添点云苗村的声音?”
录音棚里飘着咖啡香。
穿格子衬衫的女录音师抬头,推了推圆框眼镜:“试音?行啊,设备都开着。”她指了指角落的木椅,“吉他放那边,麦克风高度我调过了。”
林娜攥着吉他背带的手沁出薄汗。
顾承舟在隔音玻璃外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她深吸口气,坐进转椅里。
琴弦轻颤的瞬间,记忆涌了上来——云苗村的夏夜,老槐树下的篝火,顾承舟坐在她斜前方,目光比月光还烫。
她指尖一顿,琴音走了调。
“别慌。”玻璃外的顾承舟敲了敲窗户,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就当只有我在听。”
林娜笑了,梨涡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她低头拨弦,清越的旋律流淌出来:“风停的地方/有个旧木箱/装着童年的糖/和未说出口的谎……”
这一次,琴音稳得像山涧的泉水。
她唱到“后来风又起/吹走了忧伤/原来最暖的光/一直在我身旁”时,瞥见玻璃外的顾承舟红了眼眶。
“停!”录音师突然推门进来,手里举着录音笔,“姑娘,这歌我能录成宣传短片吗?不露脸,就拍手指拨弦的特写,配上你这嗓子——”她顿了顿,“保证比那些花里胡哨的网红歌有温度。”
林娜愣住了。
她望着录音师眼里的光亮,想起云苗村王阿奶举着的手电筒,想起顾承舟整理合照时的专注。
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她哑着嗓子问:“真的……不用露脸?”
“当然。”录音师把吉他谱往她手里一塞,“现在谁还只看脸听歌?我这儿前几天还来了个沙哑嗓大叔,唱《送别》把听众感动得一塌糊涂——”她突然压低声音,“再说了,你这嗓子,藏着可就亏了。”
顾承舟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胳膊肘搭在她肩上:“我家娜娜的嗓子,是云苗村的风灌出来的,得让更多人听见。”
林娜低头看吉他,琴箱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浅痕——应该是刚才在火车站被挤的。
可她摸着那道痕,忽然笑出了声。
夜幕降临时,两人坐在录音棚外的铁长椅上。
北京的霓虹灯在头顶流转,像撒了把碎星星。
林娜靠在顾承舟肩上,闻着他外套上残留的吉他木漆味,轻声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海边吗?”
“怎么不记得?”他指尖蹭了蹭她的手背,“你蹲在礁石缝里捡小贝壳,说‘海的声音是自由的节奏’,结果浪打过来,你鞋都跑丢了一只。”
林娜笑出了声,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里。
路灯在他的瞳孔里投下暖黄的光斑,像极了云苗村老槐树下的月光。
“现在啊,”她握住他的手,指腹蹭过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在有风小院搭木架时磨的,“我也想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
风从巷口吹过来,卷着远处的车声人声,却在他们身侧软了下来。
录音棚的窗户透出暖光,能看见录音师在里面来回走动,嘴里念叨着“明天得找块蓝布当背景”“吉他的特写要拍弦的震动”。
顾承舟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你看,我们的节奏,才刚起个头。”
林娜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忽然想起顾承舟后半夜整理行李时的侧影。
他把她的吉他拨片收进铁盒时,动作轻得像在捧颗星星。
而现在,这颗星星,就要开始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