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风起之前,我在等你

作品:《有风:与娜娜的慢生活

    天还没完全亮透时,顾承舟的手机在枕头边炸响。


    他摸索着按掉第十个闹钟,转头看向身侧——林娜蜷在民宿的被子里,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发梢还沾着昨晚洗头后的潮气。


    他轻手轻脚套上厚外套,把保温杯里的姜茶又捂了捂。


    临出门前鬼使神差摸了摸内袋,银戒在掌心硌出个浅印子,那是上周背着林娜去县城银匠铺打的,戒圈内侧刻着极小的“风停”二字——她那首新歌的名字。


    后山的石阶还凝着露水,林娜的运动鞋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响。


    顾承舟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替她照着手机电筒:“慢点儿,我昨晚探过路了,第三级台阶缺了块石头。”


    “知道啦周扒皮。”林娜吸了吸鼻子,手却自觉勾住他的胳膊肘。


    山风卷着松针香灌进领口,她缩了缩脖子,“你说谢晓春要是知道我们凌晨四点爬后山,会不会说我们比她还能折腾?”


    “她今早要帮阿桂婶送豆腐,这会儿估计还在灶台边打哈欠呢。”顾承舟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自己外套下的衬衫早被冷汗浸得发潮——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把要讲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八遍,此刻倒只剩心跳声在耳边擂鼓。


    观景台的栏杆结着薄霜,林娜踮脚擦了块地方,呼出的白气在眼前散成雾:“这是我第一次看这里的日出。”


    “第一次?”顾承舟把保温杯塞到她手里,自己靠在她身侧,“去年冬天你在小院烤火时,谢之遥说后山日出是云苗村的‘早茶配’,你还说‘等春天来了再去’。”


    林娜捧着杯子的手顿了顿。


    山脚下的村庄还沉在蓝灰色的雾气里,天边却已泛起鱼肚白,像谁把揉碎的蛋清泼在了幕布上。


    她望着云海翻涌的方向,忽然开口:“你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什么?”


    “为了我放弃那么多。”她的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上海的项目,顾氏的年会,还有你爸妈总念叨的‘该接担子了’。”


    顾承舟转身把她圈在栏杆和自己之间。


    晨雾漫过他的肩,沾湿了他眼尾的细纹——这是她失踪那两年落下的,当时他在监控室熬了整月,眼底的红血丝怎么都褪不去。


    “我没有放弃什么。”他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两年前私家侦探说你可能在云南,我收拾行李时我爸问我‘值得吗’,我突然想起十岁那年你摔了琴盒坐在弄堂哭,我翻遍三条街给你买草莓蛋糕。”


    林娜的睫毛颤了颤。


    “那时候我就知道,为你跑再远的路,都不算绕。”他的拇指摩挲她后颈的碎发,“在上海时我总觉得人生是赛道,要争股权、争项目、争谁先把公司做到上市。可在有风小院的第一晚,我看你蹲在院子里给流浪猫喂鱼干,月光照在你发梢上……”


    他喉结动了动:“我突然明白,幸福不是赢来的,是守着一个人,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


    云海突然翻涌得更急了。


    林娜望着他眼里的光,那束光曾在录音棚里追着她的歌声跑,在她煮咖啡手忙脚乱时替她擦围裙上的奶泡,在她半夜被噩梦惊醒时轻轻哼那首《风停的地方》。


    可那些被网暴碾碎的自信,那些“你不配站在舞台中央”的弹幕,那些躲在出租屋吃泡面的日子——它们像根细刺,总在她以为愈合时突然扎进来。


    “可我不是那个完美的林娜了。”她攥紧他的袖口,声音哽咽,“我会手抖,会唱错词,会因为一句差评躲在厕所哭……”


    “我喜欢的从来就不是完美的你。”顾承舟捧起她的脸,指腹沾了她眼角的泪,“是十三岁在琴房摔了谱子还梗着脖子说‘再来一遍’的你,是为流浪猫偷阿婆鱼干被追着骂的你,是在录音棚唱完副歌自己先哭成小花猫的你。”


    他吻掉她脸上的泪,带着山风的凉和姜茶的暖:“真实的你,比任何完美都珍贵。”


    天际线突然炸开一抹金红。


    林娜望着那轮跃出云海的朝阳,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胀开——像是被压了太久的弹簧,终于能痛痛快快弹起来。


    顾承舟的手探进内袋时,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银戒套上无名指的瞬间,晨光照得戒圈发亮。


    “这不是求婚。”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是承诺——我不会离开你,不会因为你手抖就嫌你麻烦,不会因为你唱错词就捂住你的嘴,不会让你再一个人躲在黑暗里。”


    林娜扑进他怀里,眼泪把他的外套前襟洇出块深色的印子。


    她听见自己带着鼻音的闷声:“谢谢你一直都在。”


    “该说谢谢的是我。”顾承舟抱着她转了个圈,山风掀起两人的衣角,“是你让我知道,追光不是向着太阳跑,是和爱的人一起,站在光里。”


    日出渐高时,两人沿着石阶往回走。


    林娜的手指勾着他的,银戒撞出轻响:“我想在这里建间音乐咖啡馆。”她仰头看他,梨涡在晨光里若隐若现,“有大落地窗,能看见山尖的云;有旧钢琴,墙上挂我们的歌谱;还有……”


    “还有你煮咖啡时我给你打下手,你弹吉他时我给你翻谱子,你写歌卡壳时我给你买鲜花饼。”顾承舟接过话头,“等你写完下一首歌,我们就一起动手——先去砍后山的竹子做吧台,再找阿叔打套木头桌椅。”


    林娜笑出了声,发梢沾着的松针被风卷走。


    经过村东头老戏台时,她忽然顿住脚步。


    戏台后墙爬满了野蔷薇,藤蔓间露出半扇褪色的木窗。


    顾承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她盯着窗台上一个落灰的铁盒,盒盖上的红漆还能认出“上海牌”三个字。


    “那是……”


    “以前村小学的琴房。”顾承舟摸了摸她的头,“谢之遥说去年翻修戏台时清出来的,里面可能还有旧谱子。”


    林娜伸手碰了碰铁盒边缘,指尖沾了层薄灰。


    她抬头时,顾承舟正望着她笑,晨光里的银戒闪了闪,像藏着什么没说完的故事。


    “走啦,阿桂婶说今早要给我们煮酒酿圆子。”顾承舟拽了拽她的手。


    林娜最后看了眼那扇旧窗,跟着他往村里走。


    风从山后吹过来,带着新翻的泥土香和远处炊烟的暖,把铁盒上的灰吹得轻轻打旋——里面静静躺着张泛黄的琴谱,谱头用蓝墨水写着“林娜 十岁生日作”,旁边歪歪扭扭画着只举着话筒的小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