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咖啡香里的旧信封

作品:《有风:与娜娜的慢生活

    晨光漫进有风小院厨房时,林娜正踮脚擦拭那台旧咖啡机的铜质把手。


    金属表面还带着昨夜的凉意,她指尖刚碰到刻着云纹的边缘,抽屉"咔嗒"一声卡住了——这老毛病她在上海时修过三次,每次都要拿竹片轻轻撬。


    "又闹脾气了?"她笑着嘀咕,从围裙口袋摸出竹片,顺着缝隙一挑。


    木抽屉"吱呀"滑开的瞬间,一个泛黄的牛皮纸信封从最深处掉出来,边缘沾着咖啡渍,封口处的胶水早没了粘性。


    林娜蹲下身,手指悬在信封上方停了三秒。


    两年前逃离上海时,她把所有与过去相关的东西都锁进了阁楼木箱,这信封怎么会出现在云苗村?


    拆开的动作很慢,像在拆一枚会疼的茧。


    信纸展开的刹那,她的呼吸顿住了——是她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要戳破纸背,"我不配再站在台上"几个字洇着水痕,在晨光里泛着冷意。


    那是网曝最凶的那个月,她躲在出租屋三天没开灯,手机里塞满"滚出乐坛""假唱婊"的私信,连导师的语音都带着犹豫:"娜娜,要不...先休息?"她攥着钢笔在信纸上写了又撕,最后这封没寄出去的辞职信,竟跟着咖啡机漂洋过海到了云南。


    "娜娜?"


    顾承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端着刚煮好的咖啡,青瓷杯沿还凝着水珠,却在看见她泛红的眼尾时顿住,杯子轻轻搁在台面上,"怎么了?"


    林娜的手指无意识绞着信纸边角,"是...两年前的辞职信草稿。"她喉咙发紧,那些被压在记忆最深处的情绪突然涌上来,"那时候我觉得,全世界都在说我该消失。"


    顾承舟在她身边蹲下,指腹轻轻抹过信纸上的皱痕。


    他记得那个暴雨夜,他敲了二十次她的门,最后从门缝里塞进热粥,听见里面传来撕纸的声音。"当时你说要去云南,我追去机场,你只留了张字条——'别找我'。"他的拇指抚过她发颤的手背,"但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放弃。"


    林娜抬头看他,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眉骨上,把眼底的温柔镀成了金。


    他折好信纸,放进自己随身的帆布背包,拉上拉链时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谢之遥新修的露天书屋。"顾承舟牵起她的手,指腹还留着修咖啡机时沾的机油味,"他说要在书屋放些村民的故事,我昨天和他商量...想给你留个位置。"


    林娜的脚步顿在院门口。


    她望着远处山坡上那排原木色书架,风掀起垂着的蓝布帘,露出里面整齐码着的旧笔记本。"我不想..."她咬了咬唇,"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受害女孩'。"


    顾承舟转身,双手扶住她的肩。


    他的掌心很热,透过薄衬衫熨着她的锁骨:"你不是受害者。


    是你自己买了去云南的车票,是你自己在有风小院重新弹起吉他,是你自己在昨晚的演出里说'我要站回舞台'。"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耳后那颗小痣,"救你的人,从来都是你自己。"


    林娜望着他眼底的坚定,忽然想起昨天演出时,他站在后台角落,目光像张网,把她所有的不安都兜住。


    她深吸一口气,风里飘来隔壁阿婆晒的野菊花香。"好。"她轻声说,"我去看看。"


    露天书屋里,顾承舟从书架顶层抽出一本墨绿色笔记本,封皮上用金线绣着"云苗村的光"。


    他翻到空白页,把钢笔递给林娜:"写你现在最想说的话。"


    笔尖触到纸的瞬间,林娜想起昨夜在院坝唱歌时,许红豆举着手机录视频,谢晓春抱着吉他给她打节奏,胡有鱼举着灯牌晃:"娜娜姐超——级——棒!"她想起今早顾承舟蹲在咖啡机前修零件,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小时候在弄堂里,他帮她修摔坏的口琴。


    "我曾以为我的声音不重要。"她写,"它被骂过,被质疑过,被按在泥里踩过。


    但现在我知道,它值得被听见——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是因为它本来就该在风里飞。"


    合上笔记本时,顾承舟正倚着书架看她,嘴角挂着那抹她熟悉的笑。"谢谢你一直相信我。"她说。


    "因为我知道你会回来。"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就像《风停的地方》里唱的,'云散了会重聚,花谢了会再开'。"


    傍晚的山坡上,两人并肩坐在草垛上。


    夕阳把云层染成蜜色,远处的稻田翻着金浪,像撒了把碎星星。


    林娜靠在顾承舟肩上,闻着他衬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轻声说:"我想写首新歌,叫《回来》。"


    "写什么?"


    "写风怎么把我吹走,又怎么把我吹回来。"她仰头看他,梨涡里盛着晚霞,"写有人在终点等我,说'欢迎回家'。"


    顾承舟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等你写好了,我给你当第一个听众。"


    山风掀起她的衣角,吹得草垛上的蒲公英簌簌飞。


    林娜望着远处被染成橘色的山尖,忽然想起顾承舟今早修咖啡机时说的"等下你就知道了"。


    她戳了戳他的腰:"早上你到底要干嘛?"


    "本来想修好咖啡机,给你煮杯加了桂花蜜的咖啡。"他笑着从背包里摸出个小铁盒,"但现在...或许可以留到明天?"


    "明天?"


    "明天..."他望着山脚下渐次亮起的灯火,"我们该回上海了。"他顿了顿,"东方艺术中心的场地,制作人说要提前半个月调试音响。"


    林娜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请柬上烫金的字,想起顾承舟说"定在你生日那天"。


    风掠过她的耳际,带来若有若无的吉他声——是谢晓春在院坝练琴。


    "那...录音棚呢?"她问,"你上次说在大理找了间能看见苍山的?"


    顾承舟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明天出发前,我带你去看。"


    夕阳彻底沉进山后时,两人推着电动车往回走。


    林娜望着他背包里露出一角的信纸,忽然觉得那不是过去的伤口,而是一颗被小心收着的种子——终有一天,会在风里长出花来。


    山脚下的有风小院亮起了暖黄的灯,胡有鱼举着锅铲在院坝喊:"开饭啦!


    今晚有酸腌菜炒肉!"林娜应了一声,转头对顾承舟说:"明天...先去看录音棚好不好?"


    他笑着点头,眼底的星光比夜色里的更亮:"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