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风起那天你说爱我

作品:《有风:与娜娜的慢生活

    晨雾还未散尽时,顾承舟已经站在有风小院的院门口。


    他手里提着竹编菜篮,另一只手攥着个布包——里面是昨晚特意去镇上买的粗棉绳,想着娜娜要是喜欢茉莉,用这绳子系成花串挂在咖啡吧台上,比塑料绳好看。


    林娜从门里出来时,发梢还沾着洗发露的清香。


    她穿了件浅蓝布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细白的手腕:“等很久了?”


    “刚到。”顾承舟说谎。


    他凌晨四点就醒了,盯着天花板把集市的路线在脑子里走了三遍,生怕记错了卖茉莉的阿婆位置。


    此刻见她眼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软,喉结动了动,把菜篮往她手里塞,“你提轻的,我拿布包。”


    集市离云苗村不过两里地,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亮。


    顾承舟走在里侧,替她挡着道边的野蔷薇。


    路过卖早点的摊子时,他突然停步:“吃碗豆花?加红糖还是蜂蜜?”


    林娜看着他眼里的期待,想起十六岁那年在上海,他总在琴房外的便利店给她买热豆浆。


    那时候他说“豆浆配谱子最香”,现在换成了“豆花配晨雾最甜”。


    她弯起眼睛:“红糖。”


    顾承舟立刻转身跟摊主说:“要两碗,都加红糖。”等端过来时,又掏出纸巾把碗边擦了三遍,才推到她面前。


    两人捧着豆花蹲在摊子边吃时,赵伯扛着竹篓从巷口转出来。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裤脚卷到小腿,看见他们眼睛立刻亮了:“小顾,娜娜!”


    “赵伯早。”林娜慌忙站起来,嘴角还沾着点豆花。


    赵伯把竹篓往地上一放,露出里面圆滚滚的南瓜:“自家种的,甜得很。你们最近忙音乐咖啡节,肯定顾不上买菜,拿几个回去炖粥。”他伸手要往顾承舟怀里塞,却被林娜接了过去:“我来我来,赵伯您种南瓜不容易。”


    “这有啥不容易的?”赵伯摆摆手,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你们俩干的事,我们都看在眼里。”他拍了拍顾承舟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娜娜是咱们村的宝贝,你得好好疼着。”


    顾承舟腰板立刻挺得笔直,像学生时代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我会的。”


    林娜抱着南瓜的手紧了紧。


    南瓜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带着点潮湿的青草气。


    她垂眼望着自己被南瓜映得发亮的手背,听见顾承舟问赵伯:“阿婆的茉莉摊子还在老位置吗?”


    “在呢在呢,村头第三棵老槐树下。”赵伯笑着挥挥手,“你们逛吧,我去卖鸡蛋了。”


    等赵伯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林娜才小声说:“赵伯……他以前最烦年轻人折腾,说‘种地才是正经事’。”


    “那是没遇见值得折腾的事。”顾承舟接过她怀里的南瓜,竹篓边缘蹭过他的手背,“就像我以前觉得继承公司最要紧,现在才知道——”他侧头看她,晨雾里的睫毛上凝着水珠,“现在才知道,守着你折腾,才是正经事。”


    林娜的耳尖瞬间红了。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布鞋上沾了点豆花渍,像朵小小的云。


    集市的茉莉果然在老槐树下。


    阿婆的竹筐里堆着雪白的花骨朵,香气裹着露水往人鼻子里钻。


    顾承舟挑了把最饱满的,用粗棉绳编成两串:“一串挂你咖啡吧台,一串……”他把另一串轻轻别在她耳后,“挂这里。”


    林娜摸着耳后的茉莉,指尖碰到他的指节。


    他的手因为昨晚搭舞台磨出了薄茧,蹭得她发痒。


    回小院时已是上午十点。


    顾承舟把南瓜放进厨房,转身去了客厅——桌上摊着他这两天整理的音乐咖啡节流程表,每一页边角都贴着薄荷绿的便签纸。


    林娜端着两杯茉莉花茶进来时,正看见他低头写字。


    阳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发顶镀了层金边。


    她凑过去,瞥见最上面一页的便签:“今天也要勇敢追梦,我在你身边。”


    “在看什么?”顾承舟察觉她的视线,抬头时耳尖泛红,“那个……怕你紧张,随便写的。”


    “不是随便写的。”林娜指尖抚过便签上的字迹,是他惯用的行楷,每个字都方方正正,“你以前给我递的小抄,也是这样的字。”


    顾承舟想起高中月考时,他把公式写在橡皮上推给她,被老师没收后还嘴硬说是“助人为乐”。


    此刻喉头发紧,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娜娜,我想让你知道……”


    “我知道。”林娜靠在他肩上,茉莉花的香气混着他衬衫上的洗衣粉味,“你看,我现在不怕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爬上窗台时,谢之遥来敲客厅门:“音响测试时间到了,胡有鱼在晒谷场等着呢。”


    晒谷场的舞台已经搭好,原木色的架子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林娜调试麦克风时,指尖都在发颤——这是她退学前第一次正式用麦克风唱歌,还是在这么多熟悉的人面前。


    “叮——”


    电流杂音突然炸响。林娜手一抖,麦克风“啪”地摔在舞台上。


    “怎么回事?”胡有鱼从音响后面探出头,“刚才还好好的。”


    顾承舟弯腰捡起麦克风,试着拧了拧接口:“没反应。”他蹲下来检查线路,指腹蹭到一段焦黑的电线,“线路短路了。”


    林娜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舞台下逐渐聚集的村民,喉咙发紧:“要不……换备用设备?”


    “备用设备是有线麦,你弹吉他不方便。”顾承舟已经掏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包——这是他来云苗村后养成的习惯,里面永远装着螺丝刀和电工胶布,“我修。”


    “可现在都下午四点了……”


    “来得及。”顾承舟抬头对她笑,额前的碎发被风掀起,“你忘了?我在英国读硕士时,为了给你修那台老钢琴,在地下室啃了半个月电路书。”


    林娜想起大二那年,她的旧钢琴琴键卡住,顾承舟硬着头皮拆了又装,最后琴没修好,倒把自己的手划得全是伤。


    此刻望着他蹲在地上专注剥电线的背影,喉咙突然发甜。


    胡有鱼找来了新电线,顾承舟接过去时说:“你先去帮谢之遥搬椅子,这里我来。”


    “行,有问题喊我。”胡有鱼拍拍他肩膀,转身跑向院子。


    暮色漫上来时,林娜蹲在他旁边,递过一杯温水:“歇会儿吧,明天再修。”


    “不行。”顾承舟擦了擦汗,电线在他指缝间缠绕出细密的纹路,“你明天要彩排,必须今天弄好。”


    林娜看着他沾着机油的手背,突然伸手握住:“舟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承舟的动作顿了顿。


    他望着她眼底的忐忑,想起两年前她失踪那天,他在她公寓楼下站了整夜,望着她紧闭的窗户,连她最爱的茉莉都谢了一地。


    此刻把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因为我怕。怕你再觉得,风停的地方只有你一个人。”


    林娜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这次不是委屈,是烫得人心颤的暖。


    他们修到凌晨一点。


    顾承舟最后拧紧螺丝时,轻轻吹了声口哨:“试试?”


    林娜接过麦克风,对着它喊了声:“喂——”


    清亮的声音在夜空里荡开,惊得老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她望着顾承舟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修得比新的还好。”


    “那是。”顾承舟揉了揉她的发顶,“毕竟要给我家主唱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时,林娜在咖啡吧台上发现一杯温热的咖啡。


    杯底压着张字条,是顾承舟的字迹:“今天,你是全场最亮的星。”


    她端着咖啡走到晒谷场,看见顾承舟正踮脚调试最后一组音响。


    他穿着昨晚的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却笑得像个孩子:“醒了?”


    “嗯。”林娜走过去,把咖啡递给他,“你喝。”


    “我不渴。”顾承舟推回来,“你昨天哭了那么久,得补补。”


    林娜没接,而是把咖啡放在音响上。


    她望着他眼里的期待,突然说:“顾承舟。”


    “嗯?”


    “我爱你。”


    风从稻田那边吹来,掀起她耳后的茉莉,也掀起他额前的碎发。


    顾承舟愣了片刻,猛地把她抱进怀里。


    他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颤,像当年琴房里那台老钢琴的低音键,厚重又滚烫。


    “我等这句话,等了十年。”他哑着嗓子说。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两株在风里靠紧的树。


    “明天彩排,我要弹新写的曲子。”林娜贴着他的胸口,轻声说,“你说,加段吉他solo好不好?”


    顾承舟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好,我给你打拍子。”


    老槐树的枝桠在风里摇晃,漏下细碎的光。


    厨房飘来南瓜粥的甜香,混着咖啡吧台上茉莉的香,在空气里酿出蜜一样的味道。


    林娜不知道的是,顾承舟昨晚修完音响后,又偷偷去了趟村口。


    他在老槐树下的阿婆那里,预定了一大捧茉莉——要在明天彩排时,编成更大的花串,挂在舞台的两边。


    晨雾会散,风会停,但有些东西,已经在云苗村的土壤里,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