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舞台下的心跳节拍
作品:《有风:与娜娜的慢生活》 清晨的云苗村裹着层薄雾,稻田边的空地却早热闹起来。
顾承舟蹲在木板堆旁,指尖量着木板长度,裤脚沾着木屑,后颈被晒出薄汗。
胡有鱼扛着两根竹梁走过来,竹梁在肩头压出红印:“顾少,这根梁搭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顾承舟用铅笔在木板上画了道线,“等会把音响架支在梁下,角度得朝舞台中央偏十五度——娜娜弹琴时,声音能更清楚传出去。”他抬头时,额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倒比从前西装革履时多了几分烟火气。
“得嘞!”胡有鱼应了声,竹梁刚放下,就听见田埂传来脚步声。
林娜提着蓝布裹的保温桶,袖口沾着点咖啡渍,发梢用根木簪随意挽起。
她走近时,薄荷香混着姜茶的甜暖飘过来:“先歇会儿,喝口姜茶。”
顾承舟接过瓷杯的手顿了顿——杯壁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他仰头喝了口,姜的辛辣在喉间散开,却比从前任何时候的咖啡都熨帖:“甜了。”
“知道你不爱苦的。”林娜把另一杯递给胡有鱼,目光扫过顾承舟沾着木屑的手背,“昨天搬木板蹭的?”
胡有鱼喝得咕嘟响,抹了把嘴:“顾少今早五点就来了,说要赶在日头毒之前把框架搭好。我来的时候啊,他正蹲地上拧螺丝,那架势跟在伦敦商学院做报表似的。”
林娜没说话,从兜里摸出包创可贴,蹲下来替顾承舟贴手背。
他的掌心有新磨的茧,硌得她指尖发痒:“谢之遥说你从前连扫帚都拿不稳。”
“那是从前。”顾承舟低头看她发顶,晨光透过她耳后的碎发,在他手背投下暖融融的影子,“这两年在咖啡馆当学徒,修咖啡机时被蒸汽烫过,搭木架时被钉子扎过……”他轻轻蜷起手指,怕碰疼她,“但最疼的,是知道你一个人在这儿扛着。”
林娜的手指顿了顿。
远处传来谢之遥的吆喝:“顾承舟!你俩躲这儿谈恋爱呢?中午去我家吃饭,李奶奶炖了鸡汤!”
顾承舟应了声,起身时顺手把林娜拉起来。
她的手被他攥得温温热热,像揣着块晒过太阳的玉。
午饭时,谢之遥把鸡汤盛进海碗,筷子敲了敲顾承舟的碗沿:“我第一次见你,是你开着玛莎拉蒂冲进村口,车轱辘压坏半垄白菜。现在倒好,能搭舞台能修机器——你这两年,到底怎么过来的?”
“找侦探查线索时,学会了看监控、蹲守、跟人套话。”顾承舟舀了勺汤,“后来发现娜娜在云苗村,怕冒然出现吓着她,就在大理开了家咖啡馆,离这儿七十公里。每天凌晨四点起床煮咖啡,白天学修机器,晚上看村民的采茶视频——”他转头看向林娜,她正用勺子搅着汤,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就为了有天站在你面前时,能说‘我能陪你过这样的日子’。”
林娜的勺子“当”地碰在碗沿。
她低头喝汤,却尝不出味道,只觉得眼眶发烫。
下午排练时,变故来得突然。
林娜抱着吉他站上舞台,却发现原本设在中央的麦克风被挪到了后台角落,音响线绕成乱麻,伴奏声细得像蚊鸣。
她皱眉喊谢之遥:“这是谁调的?”
谢之遥抹了把脸,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周文远的人说,舞台要给村里的歌舞团腾位置,主唱放后台不挡镜头。”他挠了挠头,“我跟他们争了,可人家说这是合同里写的……”
林娜的手指轻轻抚过吉他弦。
后台角落的光线很暗,她能看见观众席上几个老人正搬着小马扎等开场。
风掀起她的衣角,突然想起小时候在琴房,顾承舟替她挡住同学的嘲笑:“娜娜弹的都对。”
她抬头看向观众席,忽然笑了:“那我就不站在台上唱。”
顾承舟正在调试灯光,闻言猛地抬头。
就见林娜抱着吉他走下舞台,穿过观众席的小马扎,在王婶的竹编筐旁站定。
她拨响第一弦,清冽的声音混着风:“云是山的信,风是光的鞋……”
观众席安静下来。
李奶奶放下手里的葵扇,张叔的旱烟忘了点,连周文远派来的工作人员都放下了相机。
林娜像片云,在人群里慢慢飘着,吉他声掠过老槐树的枝桠,掠过晒谷场的玉米堆,最后落进顾承舟的眼睛里。
他突然明白她要什么。
顾承舟冲向灯光控制台,手指快速拨动旋钮——追光灯随着她的脚步移动,暖黄的光晕像片会流动的云。
当她唱到“风停的地方,有个人在等”时,他按下最后一个开关,舞台四周的串灯“刷”地亮起来,像撒了把星星在夜色里。
林娜转过脸。
顾承舟站在灯光控制区,汗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却笑得像个孩子。
她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两人在琴房偷弹《风停的地方》,被老师抓包时,他挡在她身前说:“是我逼娜娜弹的。”
此刻的目光,和那时一模一样。
夜晚的舞台还沾着白天的热度。
林娜坐在舞台边缘,双腿晃着,吉他搁在腿上。
顾承舟挨着她坐下,手臂轻轻碰着她的手臂:“刚才那首,是新写的?”
“嗯。”林娜低头拨了个和弦,“以前总觉得,风停的地方是个藏起来的角落。现在才知道……”她侧过脸,月光把他的轮廓照得很软,“风停的地方,是有人愿意陪你站在风里。”
顾承舟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吉他背带,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知道吗?这两年我每天都在想,如果你当初没走,现在会是什么样。可能在上海开演唱会,可能在琴房教学生……”他顿了顿,“但我更庆幸,你走了。不然我永远不会知道,原来我能学会搭舞台,能学会煮姜茶,能学会——”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学会怎么不让你再害怕。”
林娜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远处传来老槐树的沙沙声,像是谁在轻轻应和。
“明天早上……”顾承舟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泪,“集市有新摘的茉莉,我听说你从前爱用茉莉花煮茶。要不要一起去?”
林娜吸了吸鼻子,梨涡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好。”
露水开始落了。
顾承舟把外套披在她肩上,目光扫过舞台边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云苗村秋夜音乐会”,是他和胡有鱼一起刷的漆。
风掀起他的衣角,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蓄势待发的亮。
明天,会是个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