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院里的“多余先生”
作品:《有风:与娜娜的慢生活》 晨光漫过竹篱笆时,顾承舟已经在厨房转了三圈。
阿芳阿姨掀开砂锅盖,热气裹着绿豆香扑出来:“小顾啊,把那把木勺递我。”他应了声,转身时却被灶台上的铜锅绊了下——那是林娜今早用来煮南瓜汤的,此刻锅底正泛着焦黑的糊斑。
“哎哎哎!”胡有鱼叼着油条晃进来,凑到锅边吸了吸鼻子,“这味儿比我上次烤焦的姜饼还冲!顾大少,您这是帮厨还是放火?”他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油条甩得油星子乱飞。
顾承舟蹲下身,用木铲轻轻刮着锅底。
其实他昨晚查了三个菜谱,特意记了“小火慢熬”四个字,可刚才看林娜端着咖啡杯在廊下站了会儿,分神搅汤的手就慢了。
“确实该重修烹饪课。”他直起腰,指尖沾了点焦糊的南瓜泥,放在舌尖抿了抿,苦笑着摇头。
林娜端着新煮的咖啡从外头进来,发梢还沾着晨露。
她瞥见焦锅,耳尖立刻红到了发根:“那个...我早上说要帮阿芳阿姨的,结果被乐谱绊住了...”声音越说越小,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不怪娜娜。”顾承舟抢在她前头开口,把焦锅端去水池,“是我主动要接手的。”他拧开水龙头,温水冲过焦黑的锅底,“等下我去镇上买新南瓜,重新熬一锅。”
阿芳阿姨拍了拍他的背:“小顾这孩子实诚,就是厨房活计得慢慢学。”她转身从橱柜里摸出罐蜂蜜,“糊汤倒了怪可惜,加两勺蜜能去苦味儿,当糖水喝成不?”
胡有鱼立刻搬了把椅子坐下,举着碗喊:“我要三大勺!”林娜被他逗得笑出声,端咖啡的手稳了些,杯沿的热气里,她悄悄看了眼顾承舟——他正踮脚够吊柜里的清洁布,白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挣出来一截,倒真像个手忙脚乱的大男孩。
上午的阳光爬上葡萄架时,顾承舟蹲在吧台角落。
他盯着那排放咖啡豆的木架,指尖轻轻推了推最下层的横板——果然晃了晃。
这木架是林娜亲手做的,用的是她从后山砍的老松木,可最近总见她扶着木架皱眉,他昨儿半夜起来喝水,还听见她嘀咕“再晃要摔豆子了”。
工具箱是他从上海带的,此刻摊在脚边。
他取出卷尺量了量松动的榫头,又摸出砂纸仔细打磨。
木屑簌簌落在他牛仔裤上,他却像没察觉似的,低头用刻刀在木架角落慢慢雕着。
字母“LN”在松木纹里若隐若现,他想起小时候林娜总把名字写在他课本上,用的就是这种带小弯钩的字体。
“顾承舟?”
他猛地抬头,林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怀里抱着一摞刚烤好的咖啡饼。
她的目光落在木架角落,瞳孔微微缩了缩,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两个字母,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东西。
“木架松了。”顾承舟喉结动了动,把刻刀塞进工具箱,“我...顺手修了。”
林娜没说话,弯腰从木架上拿了罐耶加雪菲,手指却在“LN”上多停留了两秒。
咖啡香混着松木味漫开来,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手背,像片轻轻落下的羽毛。
晚餐时雨云开始聚了。
胡有鱼把最后一块红烧肉扒拉进碗里,突然用筷子敲了敲碗沿:“我说顾大少,你最近比我养的橘猫还黏人——早上在厨房晃,中午在吧台晃,下午还蹲在葡萄架下修木架。”他挤眉弄眼地看林娜,“该不会是...”
“猫至少还有猫粮吃。”顾承舟端起茶盏,茶水映着他微弯的眼尾,“我只能靠某人泡的咖啡活着。”
满桌人哄笑起来。
谢之遥碰了碰林娜的胳膊,压低声音:“你要真嫌他烦,早把他赶到村头老王家借宿了。”林娜低头搅着碗里的汤,瓷勺碰着碗沿叮当作响。
她瞥见顾承舟搁在桌下的手,指节因为常年弹吉他有些微茧,此刻正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和小时候在弄堂里等她下课的动作一模一样。
傍晚雨说下就下了。
林娜裹着格子围裙往屋檐下跑,竹筐里的咖啡豆被雨淋得湿漉漉的。
她踮脚去收晾在绳子上的滤布,忽然头顶一暗——顾承舟举着蓝布伞站在她身后,伞面倾斜着,把她整个人罩在干燥的圆里。
雨珠顺着伞骨往下淌,在两人脚边溅起小水花。
林娜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混着雨丝的凉意,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和大学琴房里他总喷的那瓶一样。
“谢谢。”她收完最后一块滤布,转身时鼻尖几乎擦过他下巴。
“不用谢。”顾承舟盯着她发间沾的雨珠,喉咙发紧,“我...刚好也在。”
雨越下越大,屋檐水连成了线。
顾承舟跟着她往厨房走,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滴答”一声。
他抬头,看见阁楼的瓦缝里漏下一滴水,正落在墙角的旧木盆里。
木盆已经积了半盆水,随着雨势变大,滴水声越来越密。
林娜也听见了,抬头皱眉:“这屋子年久失修,前天下雨也漏了。”她转身去拿扫帚,“等下我找谢之遥——”
“我来修。”顾承舟把伞收起来,雨水顺着伞面流进院里的青石板缝,“我带了梯子,还有防水胶。”他摸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今晚暴雨,得赶在雨势最大前补好。”
林娜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
她看着他踩着梯子爬上屋顶,雨丝打湿了他的衬衫,却没见他退后半步。
风卷着雨珠扑来,她忽然想起两年前那个暴雨夜——她缩在出租屋厕所里,听着手机里铺天盖地的辱骂声,而千里之外的顾承舟,大概也在这样的雨里,一遍一遍地打她关机的电话。
木盆里的滴水声突然变急了。
林娜低头,看见水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是阁楼的漏雨处又多了一个。
她抬头望向屋顶,顾承舟的身影在雨幕里模糊成一个轮廓,却比记忆里任何时候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