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晨雾未散,小院初探
作品:《有风:与娜娜的慢生活》 晨雾裹着山岚漫进窗缝时,顾承舟正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
他数到第七滴檐角坠落的水珠时,终于掀了被子坐起——床头电子钟的绿光照出五点四十,比他设的闹钟早了二十分钟。
推窗的瞬间,冷湿的雾气裹着青草香涌进来。
他撑着窗沿探身望去,整座云苗村像浸在牛奶里,青瓦白墙浮浮沉沉,远处的山尖只露半道轮廓,倒像是谁用淡墨在宣纸上晕开的。
"她在有风小院煮咖啡。"谢之遥的话在耳边滚过,顾承舟喉结动了动。
他摸向床头柜,油纸包还好好躺着,咖啡豆的香气被晨露浸得更浓了些。
两年前娜娜总说他煮的手冲"像兑了水的中药",后来她搬去音乐学院宿舍,他就蹲在楼下咖啡馆偷师——现在这包阿丽特意烘的耶加雪菲,该够她笑一笑了吧?
洗漱时镜子里的人眼尾泛着青,他用冷水拍了把脸,指腹擦过眉骨时顿住——那里有道极浅的疤,是高中替娜娜挡篮球砸的。
当时她举着冰袋红着眼圈说"顾承舟你真傻",现在...现在她还会记得吗?
出民宿门时,石板路还沾着夜露。
顾承舟攥紧油纸包,按照谢之遥昨晚画的路线走,鞋跟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比心跳还响。
转过第三个巷口,晨雾忽然散了些,他看见田埂上立着位戴草帽的大爷,正扶着歪斜的竹篱笆直喘气。
"小伙子,搭把手?"大爷抹了把额角的汗,竹篱笆的枝桠戳得他手背泛红,"这鬼雾太潮,桩子全松了。"
顾承舟没多想就蹲了下去。
竹刺扎进掌心的疼让他想起在英国读研时,为了给娜娜视频展示新学的木工,手指被电钻划开道口子——当时她在视频里急得要订机票飞伦敦,他却举着创可贴笑:"看,我给你做的小书架,能放三十本曲谱。"
"你这手,不像干农活的。"大爷递过麻绳,见他绑篱笆时把结打得方方正正,挑眉笑了,"倒像...城里搞设计的?"
"以前学过点手工。"顾承舟指尖绕着麻绳,竹篱笆在两人手下慢慢立直,"帮朋友做过东西。"
"重情义的小子。"大爷拍了拍他肩膀,雾气里传来公鸡打鸣声,"往前再走半里,看见挂铜铃的青瓦院就是有风小院。"
谢过大爷继续走,路过间土坯房时,"吱呀"一声的磨豆机响撞进耳朵。
顾承舟脚步顿住——那是娜娜最爱的手摇磨豆机,木柄转动时会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和她哼歌的调子一个节奏。
他顺着窗缝往里看,穿淡蓝围裙的背影正低头筛豆,发尾在晨光里泛着栗色。"娜娜?"他脱口而出,指尖抵着窗纸就要敲,却见那人转过脸——是张陌生的圆脸,眼角有颗黑痣。
"你找谁呀?"姑娘端着筛子走过来,顾承舟后退半步,喉咙发紧:"没...认错人了。"
"常有人来寻阿娜姐。"姑娘倒没多问,低头继续筛豆,"她煮的咖啡香得村头都闻得到,大家都记挂着呢。"
顾承舟攥紧油纸包往回走,心跳还没缓过来。
晨雾又浓了些,他吸了吸鼻子,空气里真的浮着若有若无的咖啡香,是坚果混着柑橘的甜——和娜娜手冲的埃塞俄比亚日晒豆一个味儿。
终于,青瓦院的檐角铜铃在雾里晃出半道影子。
顾承舟站在院门前,手搭在木门上却不敢推。
门环是青铜铸的云纹,被晨露浸得微凉,他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纹路,想起两年前最后一次见娜娜:她缩在沙发角落,手机屏幕亮着刺眼的评论,"音乐学院花瓶""靠关系出单曲"的字像针一样扎眼。
他想抱她,她却别过脸说:"承舟,我想去有风的地方。"
"吱呀——"门内传来木椅挪动的轻响。
顾承舟猛地收回手,又慢慢抬起来。
门环叩在门上的声音比想象中轻,"咚、咚",像敲在自己肋骨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是软底布鞋碾过青石板的"沙沙"声。
顾承舟屏住呼吸,喉结动了动——要喊"娜娜"吗?
还是先道歉?
两年前他该追去的,该在她收拾行李时拦住她的...
门开了。
穿墨绿毛衣的高个男生探出头,发梢还滴着水,手里攥着半块毛巾:"你是?"
顾承舟愣住——不是娜娜。
"找阿娜姐?"男生擦了擦手,露出右边虎牙,"她在厨房练琴呢。"他侧过身,晨雾裹着吉他声涌出来,清冽的和弦混着风穿过院落:"风停的地方/有个旧木窗/窗台上摆着/半凉的热咖啡..."
顾承舟的手指猛地收紧,油纸包在掌心压出褶皱。
那是娜娜写的歌,高中时她坐在琴房窗台,抱着吉他给他唱的,说等他们老了,要在风停的地方开家咖啡馆,他煮咖啡,她弹琴。
"先进来吧。"男生笑着往旁边让,晨雾里飘来更浓的咖啡香,"阿娜姐说今早要冲新到的耶加雪菲,你来得巧。"
顾承舟抬脚跨进门坎时,厨房门帘被风掀起一角。
他看见半片素色棉裙,和搭在琴箱上的、带着梨涡的手背——那双手,曾在他生日时给他编过手绳,在他发烧时摸过他额头,在两年前的雨夜,最后一次碰他指尖时,凉得像块冰。
门帘又落了下去。
但吉他声还在继续,混着咖啡机"噗"的泄压声,像句藏了两年的"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