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孤车赴滇,风声未歇

作品:《有风:与娜娜的慢生活

    上海城郊的顾氏私人车库里,金属卷帘门在遥控器下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顾承舟的指尖沿着黑色SUV的引擎盖缓缓移动,车漆在顶灯折射下泛着冷光,像极了两年前林娜离开那天,他在机场落地窗前看到的阴云。


    "少爷,车已经检查过三遍了,备胎、应急包、防滑链都备齐了。"司机老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顾承舟没回头,他知道老陈想说什么——集团下周要签东南亚新航线的合约,董事会的电话这三天已经打到他私人号码八次。


    但此刻他的掌心正抵着副驾驶储物箱的锁扣,那里躺着半块未完成的檀木拨片,是十六岁那年他在琴房偷师雕刻的,刻到"风停"二字时被林娜撞破,她笑着说要等他刻完再一起弹《风停的地方》。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的瞬间,他的指节微微发紧。


    匿名短信的提示音像根细针,扎破了车库里的静谧。"顾公子这次是去找那个毁了自己名声的女人?


    当年她在咖啡馆哭嚎的视频我还存着,要帮您重温吗?"屏幕上"风声W"的ID刺得他瞳孔收缩——这是两年前网暴林娜的始作俑者,那些断章取义的"富家女插足教授婚姻"的谣言,就是从这个账号最先扩散的。


    "老陈,你先回去。"顾承舟按下锁屏键,将手机塞进储物箱最深处,金属扣"咔嗒"一声,像把往事暂时锁进黑暗。


    他转身时,老陈欲言又止的表情在后视镜里闪了闪,最终只说了句"路上小心",便拉上了车库门。


    引擎轰鸣声撕开寂静的刹那,顾承舟的视线扫过墙角蒙灰的老吉普。


    那是他十六岁软磨硬泡求父亲买的,当时信誓旦旦说要开着它带林娜去有风的地方。


    可后来他忙着实习、考雅思、接手集团项目,连林娜在咖啡馆被围堵的电话都没接——手机里那条未读语音,他至今存在加密文件夹里,"承舟,他们说的不是真的...你能来接我吗?"女孩带着哭腔的尾音,在每个深夜都像根刺,扎得他胸口发疼。


    "如果当时我去了呢?"他对着挡风玻璃轻声问,雨刮器开始摆动时,他已经上了沪昆高速。


    夜色像团化不开的墨,雨雾漫过前灯,把路面染成模糊的灰。


    车载电台突然切到民谣频道,吉他扫弦声混着电流杂音钻进来——是《风停的地方》。


    林娜的声音在记忆里清晰起来,"你总说琴房的风会吹乱谱子,可你听,风停的时候,音符会落进人心里。"


    导航提示音打断回忆:"前方三公里塌方,建议绕行G321乡道。"顾承舟看了眼油量,方向盘往右一打。


    乡道的路灯隔得极远,车灯只能照亮前方五米的路,山壁在右侧投下巨大的阴影,像头蛰伏的兽。


    他握方向盘的手沁出薄汗,却没减速——林娜失踪后的两年里,他飞了三十七座城市,跑了两百多家咖啡馆,每段旅程都比这更难。


    凌晨两点,服务区的霓虹灯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橘色。


    顾承舟把车停在最边上的车位,拧开保温杯喝了口冷掉的普洱。


    手机屏幕亮起时,他差点没拿稳杯子——工作群里弹出截图,"风声W"的新帖:"顾氏准继承人弃公司于不顾,追妻追到云南深山,这是要上演霸道总裁爱上我?"评论区的"顾氏要完""恋爱脑"之类的字眼刺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他把手机倒扣在中控台上,闭着眼靠向座椅。


    后视镜里映出他眼下的青黑,这张曾经总挂着笑的脸,现在连皱眉都带着股韧劲。"别让这些影响你。"他对着玻璃上的雨痕说,"你要找的是娜娜,不是过去的自己。"


    再启程时,油箱指针已经指到红区。


    导航提示最近的加油站在二十公里外,顾承舟踩下油门,引擎却突然发出异响。"咔啦"一声,像有什么金属零件在底盘炸开。


    他赶紧打方向灯,把车滑到路边。


    雨刷疯狂摆动也扫不清视线,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下车,引擎盖下冒出的白烟混着雨雾,在车灯前凝成灰白色的幕布。


    "小伙子,车坏啦?"带着方言尾音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顾承舟转身,看见个穿藏蓝工装的老头,裤脚沾着机油,手里拎着工具箱。"老周修车"的补丁在雨里泛着旧旧的黄,"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算你运气好,我刚巡完线回来。"


    老周打着手电筒绕车转了两圈,扳手敲了敲发动机:"正时链条松了,得拆下来调。"他抬头时,光束扫过顾承舟沾了雨水的衬衫,"大半夜一个人跑云南?"


    "找个人。"顾承舟蹲下去帮忙打光,光束里能看见老周粗糙的指节,"两年前走散了,现在得找回来。"


    "那你可得把车先带过去。"老周笑着把扳手递给他,"搭把手拆机油滤清器,这玩意儿卡太紧。"


    顾承舟接过扳手的瞬间,金属凉意透过掌心漫上来。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拆汽车零件,机油沾在指缝里,混着汗水在手臂上划出深一道浅一道的痕迹。


    老周的烟味混着机油味钻进鼻腔,他突然想起林娜说过,云苗村的风里有野蔷薇和咖啡香,"等我找到她,"他低头拧紧最后一颗螺丝,"要带她闻闻上海的雨,还有...这机油味。"


    引擎重新轰鸣时,老周拍了拍他的肩:"往云南走的山路可不好开,这链条我给你紧了,但跑长途还是得换。"他指了指仪表盘,"水温有点高,注意看表。"


    顾承舟道了谢,重新坐进驾驶座。


    雨不知何时停了,山雾在车灯前散成薄纱。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十七分,离云苗村还有三百公里。


    仪表盘的水温表指针微微晃动,像在提醒什么。


    他踩下油门,轮胎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在车灯里划出银线——前面的路还长,但至少,他离那个在有风小院等他的姑娘,又近了一点。


    山风卷着晨雾扑进车窗时,顾承舟没注意到,引擎盖下传来的异响,比之前更清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