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山寻人,初遇故影
作品:《有风:与娜娜的慢生活》 云苗村的石板路被夕阳染成蜜色时,顾承舟背着帆布包踩上了村口的青石板。
他深吸一口气,稻谷的甜香裹着木柴炊烟钻进鼻腔,像根细针轻轻挑动着记忆——十六岁那年娜娜在琴房煮手冲咖啡,壶嘴飘出的热气里也有这样的烟火气。
手机屏幕在掌心亮起,地图上的红点离"有风小院"只剩三百米。
他喉结动了动,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背包侧袋的金属扣,那下面压着张起了毛边的合照。
两年前在米兰酒店,他攥着这张照片在落地窗前站了整夜,看着暴雨把玻璃划成模糊的水幕,像极了娜娜退学前最后一次视频时泛红的眼眶。
"叮——"
一声吉他扫弦突然撞进耳膜。
顾承舟脚步猛地顿住,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那是G大调的分解和弦,节奏比原版《风停的地方》慢了半拍,却带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尾音震颤——娜娜弹唱时总爱把小指轻轻搭在琴弦上,会多出丝若有若无的气音。
他猛地抬头,山雾漫过村口的老樟树,只看见道浅蓝身影拐过巷口,牛仔外套下摆被风掀起个小角,露出里面月白色的针织衫。
那是娜娜最爱的颜色,去年情人节他托人从苏州捎来的香云纱,她在视频里举着料子笑:"承舟你看,像不像云苗村的晨雾?"
"姑娘!"顾承舟脱口而出,背包带在肩头滑下都顾不上,朝着那抹蓝追了两步。
可等他跑到巷口,只有竹编的鸡笼歪在墙根,几只花母鸡扑棱着翅膀,把地上的碎玉米粒啄得噼啪响。
"找咖啡师?"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顾承舟转身,见个穿粗布衬衫的青年倚着院门框,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晒成蜜色的皮肤,腕间还沾着点木屑。
他手里拎着半袋刚摘的青辣椒,鼻尖沁着薄汗,笑起来时眼角有道浅淡的褶子,"我是谢之遥,有风小院的。"
顾承舟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望着对方身后朱红的院门,门楣上"有风小院"四个墨字被夕阳镀了层金边,像把钥匙"咔嗒"插进锁孔——这是娜娜去年寄给他的明信片背面,她说"等你找到这扇门,我就在门后煮手冲"。
"我...对。"他摸了摸后颈,西装裤膝盖处还沾着飞机上的褶皱,"苏婉儿说她在这当咖啡师。"
谢之遥把辣椒袋往臂弯里拢了拢,目光在他的皮质背包上扫过:"她今天休息,去后山采野菊了。"他歪头指了指东边的山梁,"说要晒菊干做新口味的拿铁,傍晚该回来了。"
顾承舟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盯着谢之遥身后院内的葡萄架,藤蔓上挂着串青得发亮的葡萄,和娜娜视频里举着的那串一模一样。
去年冬天她裹着厚围巾说:"院里的葡萄藤抽新芽了,等你来看。"当时他以为是玩笑,现在才明白,她早就在等。
"我...能等等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或者...我帮着收拾院子?"
谢之遥笑出了声,推门的动作带起阵穿堂风,吹得院角的风铃叮当响:"行啊,正好缺个搭葡萄架的帮手。"他弯腰从门后抽出把木尺,"先去偏房搬两根杉木,记得挑没虫眼的。"
顾承舟跟着走进院子时,裤脚扫过墙根的薄荷丛,清冽的香气窜进鼻腔。
他望着廊下挂着的竹编鸟笼,笼子里没鸟,倒塞着团浅粉色的毛线——那是娜娜的手艺,她总爱织些歪歪扭扭的小物件,说"手艺人的作品要有温度"。
"顾先生?"
谢之遥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拽出来。
顾承舟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偏房门口,手里抱着根杉木,木头的清香混着松脂味,像极了娜娜吉他箱里的味道。
他低头调整木柴位置,瞥见墙角堆着半袋咖啡粉,包装上"耶加雪菲"的字样刺得他眼睛发酸。
去年米兰的雨夜,娜娜举着咖啡杯凑到镜头前:"你闻闻,柑橘香对吧?"当时他正被集团并购案搅得焦头烂额,只漫不经心应了句"是挺酸"。
现在想来,她那时已经买好了去大理的车票,把所有线索藏在咖啡香里——"有柑橘的地方",云苗村的橘子林,他在侦探的调查报告里见过照片。
"发什么呆呢?"谢之遥拍了拍他肩膀,"搭架子要对齐榫眼,你这样斜了。"
顾承舟回神,发现自己把木梁搭歪了十度。
他耳尖发烫,低头重新调整,指腹触到木头上的刻痕——是道歪歪扭扭的月亮,和娜娜高中时在课桌里刻的一模一样。
暮色漫上葡萄架时,谢之遥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差不多了,我去灶房煮面,你坐廊下歇会儿?"他转身时裤袋里的手机亮了,顾承舟瞥见屏幕上的未读消息:"阿遥,野菊晒好了,我去村头买豆腐。"
发信人备注是"小娜"。
顾承舟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望着谢之遥走进灶房的背影,手指无意识抠着木架上的刻痕,直到指甲盖泛白。
两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他在米兰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邮箱里的新闻截图,"音乐学院高材生林某被曝插足教授婚姻"的标题刺得眼睛生疼。
他砸了电脑,订了最近的航班,却在落地浦东时接到娜娜室友的电话:"她退了宿舍,只留了把吉他拨片在你琴房。"
拨片现在就贴在他心口,贴着两年前的体温。
当时他找遍上海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咖啡馆、琴房、他们常去的滨江,最后在私家侦探的报告里看见张模糊的照片:穿牛仔外套的姑娘在大理的咖啡店里擦杯子,背后的招牌写着"有风小院"。
谢之遥端着面碗出来时,顾承舟正站在院门口。
暮色里的山梁像被泼了层橘红,他望着村口方向,喉结动了动:"我...去村头转转。"
老槐树下的石墩还带着白天的余温。
顾承舟坐下时,听见几个纳鞋底的妇人闲聊:"昨儿又来个城里姑娘,说要找会唱《风停的地方》的咖啡师。""可不,前儿还有个扛摄像机的,说要拍她弹琴。""小娜这丫头,哪是图这些的..."
他的手指猛地收紧,拨片边缘在掌心压出红印。
那是娜娜的原创,两年前在琴房录demo时,她抱着吉他说:"等我火了,这就是我们的暗号。"后来她真的火了,却被恶意评论烧成了灰烬。
晚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顾承舟抬头,看见个穿月白针织衫的姑娘从巷口走来,手里提着个竹篮,篮里的豆腐裹着湿布,水珠顺着竹篾往下淌。
她发梢沾着几点菊瓣,在夕阳里像落了星子。
他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声响。
喉咙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想说"娜娜",却只发出声破碎的气音。
姑娘转过脸来。
是张陌生的圆脸,眼角有颗小痣。
顾承舟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姑娘已经拐进了旁边的院子。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20:17,距离谢之遥说的"傍晚回来"还有半小时。
客栈的木窗吱呀作响时,顾承舟正坐在窗边。
月光漫过窗棂,在他膝头投下片银白,像极了娜娜弹吉他时落在琴箱上的光。
他摸出那张合影,十七岁的姑娘抱着樱桃木吉他,梨涡陷得深得像口井,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还带着少年的薄茧。
"等我们长大了,我要带你去一个真正有风的地方。"
他听见自己十六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时他们在琴房躲雨,娜娜望着窗外的梧桐叶说:"风停的地方,是不是没有争吵,没有键盘声?"他指着琴谱上未填的词:"那我就写,风停的地方,有个人在等你。"
窗外的虫鸣突然静了静,有夜风吹进来,带着股若有若无的咖啡香。
顾承舟把合影贴在胸口,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里,混着远处传来的吉他弦响——是《风停的地方》的前奏,比白天那版更轻,像片羽毛落在心尖。
他望着窗外的山影,轻声说:"娜娜,我来了。"
后半夜的雨丝飘进窗时,顾承舟迷迷糊糊听见隔壁房间的动静。
有人压着嗓子哼歌,尾音带着点沙哑的甜:"风停的地方,有光在生长..."他猛地坐起,却只听见雨打青瓦的声音。
清晨五点,有风小院的厨房飘起第一缕炊烟。
林娜踮脚从梁上取下晒好的野菊,竹筛子碰着房梁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
她转身时,围裙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跳出条未读消息:"明早手冲耶加雪菲,记得用新磨的粉。"
她望着手机屏幕笑了笑,梨涡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磨豆机的嗡鸣响起时,院外传来石板路被踩响的声音,带着点陌生的、却让人心跳漏拍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