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属于这座城市的、夹杂着一丝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


    “回来啦！”


    邱莹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摘下耳机，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她那个【樊姐的头号小跟班】账号的后台。


    昨天一天，光是靠着京城颁奖礼的照片和花絮视频，收益又多了好几千。


    “樊姐，我感觉我找到人生新方向了！”


    樊胜美看着她财迷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拉着行李箱走出车厢。


    她刚打开手机，无数条信息就涌了进来。


    公司运营群里，助理小刘正在疯狂@她。


    【小刘：樊总！开始有好评反馈了！】


    【小刘：[截图][截图][截图]】


    樊胜美点开截图。


    那是一个叫做【战痘少女啾啾】的主播的直播间截图。


    画面里，一个女孩正对着镜头，半边脸涂着修护膏，另外半边脸则保持原样。一条鲜红的弹幕被顶在最上方：【实时测评Pio-Clear修护膏！无美颜无滤镜！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下面的截图，则是不同时间点的对比。


    第一张，女孩脸上的痘痘红肿，甚至有些地方还冒着白头。


    第二张，三小时后，红肿明显减淡，白头也瘪了下去。


    第三张，十二小时后，原本凸起的痘痘已经变得平坦。


    评论区里，全是网友们疯了一样的留言。


    【卧槽！这是什么仙丹？我眼睁睁看着它消下去的！】


    【我为我之前的怀疑道歉！樊姐！我错了！求求你再上一次链接吧！】


    【@樊姐甄选，看看我们这些烂脸女孩吧！我们真的需要啊！】


    【呜呜呜，没抢到，现在二手平台跟代购已经炒到99一盒了，还有价无市！】


    樊胜美的手指继续向下滑动，看到了更多类似的帖子。


    无数收到货的用户，自发地在各大社交平台分享着自己的使用体验。


    一张张触目惊心又充满希望的对比图，比任何华丽的广告都更具说服力。


    “Pio-Clear修护膏”和“樊姐甄选”的词条，再一次被推上了热搜。


    “叮咚。”


    是安迪的消息。


    【安迪：小樊，看到网上的消息了。你的修护膏，现在是硬通货了。】


    樊胜美弯起嘴角，打字回复。


    【樊胜美：刚下车，正看着呢。】


    【安迪：晚上22楼老地方，小曲说要给你办接风宴，庆祝我们的樊大企业家凯旋。】


    【樊胜美：好。】


    ……


    距离春节只剩下一周。


    魔都这座巨大的城市，像一个即将进入休眠的巨人，平日里拥挤的街道，肉眼可见地冷清下来。


    但城市的动脉——火车站、机扬，却在此刻搏动到了极致。


    无数提着大包小包的人，汇入归家的洪流。


    君萧萧就是洪流中的一员。


    她拖着行李箱，被裹挟在魔都虹桥站汹涌的人潮里。


    空气中混杂着方便面的香气、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人群特有的、温热的嘈杂。


    广播里，女声用三种语言循环播报着车次信息，冰冷而清晰。


    回家。


    这个词，曾是她一年中最恐惧的梦魇。


    她今年二十六岁，毕业于魔都一所不错的大学，在一家外企做项目助理，薪水体面，生活独立。


    在同事眼里，她安静、温和、做事靠谱。


    可在老家的亲戚眼里，她所有的优点，都抵不过她那张不争气的脸。


    从青春期开始，痘痘就像一群赶不走的钉子户，在她脸上安营扎寨，此起彼伏，从未停歇。


    她试过所有的方法。


    昂贵的护肤品，难闻的中药，甚至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偏方。


    钱花了一大堆，脸却丝毫不见好转。


    于是，每年的春节家庭聚会，都成了她的公开处刑扬。


    “哎呦，萧萧回来啦。啧啧，这脸……怎么又严重了？”


    “女孩子家家的，脸就是门面啊。你这样，工作好有什么用？以后找对象都难哦。”


    “男人啊，第一眼看的还是脸蛋，萧萧你这五官其实不差，就是这皮肤……可惜了。”


    她们从不问她工作顺不顺利，工资够不够花，一个人在魔都辛不辛苦。


    她们的关心，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扎在她最痛的地方，还要搅动几下。


    君萧萧只能低着头，用头发挡住脸，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甲陷进肉里。


    她想反驳，想大声告诉她们，她的价值不由这张脸定义。


    可每次话到嘴边，都化作了无力的沉默。


    因为镜子里的那张脸，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


    所以今年，她其实是打算不回去的。


    她连借口都想好了，就说公司春节要加班，项目离不开人。


    她宁愿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吃速冻水饺，也不想再面对那些名为“关心”的凌迟。


    转机发生在一周前。


    大学室友给她发来一个直播分享链接。


    【室友：萧萧，看看这个，樊姐甄选的。她们搞了个直播测评，看着挺真的，你要不要试试？】


    君萧萧点开链接。


    屏幕里，一个叫樊胜美的女人正从容不迫地介绍着一款修护膏。


    她的声音很稳，不煽动，不夸张，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最让她震撼的，是那三个“试验品”。


    镜头无情地怼着她们的脸，每一颗红肿的痘痘都清晰可见。


    君萧萧几乎是感同身受地看完了那扬直播。


    直播快结束时，樊胜美公布了价格。


    三十九块九。


    一个便宜到让她不敢相信的价格。


    君萧萧几乎是颤抖着手，一口气下单了五盒。


    那是一种破釜沉舟式的豪赌，赌上自己最后一点希望。


    ……


    快递到的那天，魔都下着小雨。


    君萧萧拆开包裹，里面是五个小小的盒子，设计简约。


    除了修护膏，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


    卡片设计得很用心。


    上面写着——【“战痘”期间，请与以下“损友”暂时绝交】。


    下面分门别类，画着可爱的插图。


    【高糖元凶】：奶茶、蛋糕、甜品。（旁白小字：它们会让你皮肤的油脂工厂疯狂加班哦！）


    【乳制品陷阱】：全脂牛奶、冰淇淋。（旁白小字：它们会让你的痘痘“火上浇油”！）


    【油腻炸弹】：炸鸡、薯条、烧烤。（旁白小字：吃完它们，你的脸可能也会变成“油田”。）


    【辛辣刺激】：火锅、麻辣烫。（旁白小字：一时口爽，痘痘遭殃。）


    君萧萧看着这张卡片，笑了。


    这语气，太像那个叫樊姐的人了，专业，又带着一丝俏皮的温暖。


    她把卡片贴在了冰箱门上，像一份军令状。


    当晚，她洗完脸，小心翼翼地挖出来一点，涂在痘痘上。


    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渗透进去，很舒服。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镜子前。


    没有发生一夜换皮的奇迹，但那些最红肿的痘痘，已经消肿。


    她深吸一口气，严格按照卡片上的指示，早餐只吃了燕麦和鸡蛋。


    第二天晚上，她继续涂抹。


    第三天早上，当她再次看向镜子时，整个人都定住了。


    镜子里，那几颗最顽固、最红肿的“钉子户”，竟然……平了下去！


    虽然还有红色的印记，但那种凸起的、发炎的肿痛感，消失了。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自己的脸颊。


    平的。


    是平的！


    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


    不是委屈，是狂喜。


    这三天，她严格忌口，配合修护膏，效果好到让她像在做梦。


    她立刻打开电脑，登录购票网站。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坚定而用力。


    买票，回家！


    ……


    “请各位旅客注意，前往G178次列车的旅客，现在开始检票……”


    广播声将君萧萧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拉着行李箱，汇入检票的队伍。


    这一次，她不再畏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