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比烂
作品:《苟秦》 第402章比烂
进入正统二年之初,整个天下的局势震动便明显加剧了,从西北到东南,从充豫到青徐,大大小小,各方势力,都按捺不住地进行着军事战争抑或动员。.搜`搜?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率先打起来的,自然是凉州方向,彭姚与乞伏鲜卑联军三万馀众,侵入金城。
金城虽驻兵上万,然受到姑臧之变的影响,士气低落,人心思变,郡守张弘与将军宋修不敢与彭姚丶乞伏鲜卑正面对抗,只能尽力收拢兵民众,安抚军心,坚守榆中,同时向姑臧求援。
不论如何,姑臧政变已成定局,如果是寻常时候,自免不了疑心对抗,但在外敌面前,张弘这些凉臣,还是能够尽量团结起来。
哪怕张祚再残暴淫虐,也要等击败贼寇之后再说
大敌当前,相忍为国,如任群者所顾虑的“张氏底蕴丶凉州人心”,大抵就体现在这里。
然而,再深厚的底蕴,再稳固的人心,在乱世之中,实则经不起一两个不肖子孙的挥霍,更经不起一个暴君的祸害,尤其在强敌窥伺的情况下。
靠看榆中还算坚实的城池,以及充足的守备军民物力,张弘与宋修还是抵挡住了彭姚与鲜卑骑兵的兵锋。
但是金城其他郡域,乃至整个“河南”地区,都成为了鲜卑人肆意弛骋攻掠的地方。
整个一月,凉州“河南”地区,处处烽火,难民遍地,彭军丶鲜卑军肆意抄掠,广大土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乞伏鲜卑骑兵,一度打到罕,被河州刺史张领军打退,其锋锐方被遏制。
在河南烽火连天丶十万火急之时,作为凉州之主的张祚在干什么呢?前文有提,忙着称王!
也可想而知,那干凉州老臣为何要反对张祚称王了,汹汹舆潮丶满城风雨不管,外敌入寇丶边关告急也不在意,一心扑在给自已称王加尊,大改祖制。
用了四十二年的“建兴”年号,说废就废,天子仪制,更毫不收敛:,
几十年来,张氏能够割据西北,独立称王,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高举大义,世守臣节,或许其中有些逾越,但基本的体面还是维持着的。
靠着那份“忠节”,招抚士民,对抗各路胡虏强权,坚持到如今,可以说已经成为张凉政权立足根基。
而张祚的做法,俨然在破坏那早已深入人心丶约定俗成的传统,是在掘张凉政权的根,这可比他淫虐失德要严重得多。¨白.马¢书!院+ !更.新`最_全+
退一万步讲,以张氏历代先王那样的功勋事迹,尚需谨守臣节,你张祚何德何能?
篡权夺位,也就罢了,不思收敛作风,修德抚民,竟变本加厉,为如此背德忘祖之事当然了,姑臧那干老臣的建议,张祚哪儿肯听,都是一群食腐不化,意图以德行钳制他的异己罢了。
叫得越欢,则越能证明他们的成分,定然是心怀张重华,对自己不满。
于是,先把带头劝谏的尚书马发给罢免,又把满口忠义道德的郎中丁琪给杀了,而后称王建制。
对那干人凉臣的双标,张祚也是恼怒极了,张重华称王就是顺天应民丶万众推戴,他称王就是乱臣贼子,这世上焉有如此道理?
至于“河南”的兵情告急,张祚自然也有想法,他可不是完全麻木不仁,基本的见识也是有的。
用他的话说,称王正可向凉州臣民表明,他是王命所归,以大吉大喜,鼓舞人心,共御敌寇。
私底下,则是另有图谋。在张祚眼里,他虽然得到马氏支持,欺负张耀灵年幼,夺位成功,并基本控制了姑臧,掌握凉州政权“中央”大义。
但并不牢靠,尤其是地方上,还有许多旧臣大将,拥兵自重,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
榆中的张弘丶宋修,抱罕的张,便是如此,尤其后者,身为河州刺史,还有一层同族的身份,手握重兵,更被张祚视为威胁。
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没有彭姚与鲜卑联合犯境这档子事,早晚有那么一日,张祚也得出手对付张丶张弘。
彭姚联合乞伏鲜卑攻打河南,张祚是先惊后喜,对他来说,正可用那些贼军消耗河南的乱臣。
贼军数万,张丶张弘丶宋修若胜,则必将损失惨重,大伤元气,有利于他之后削藩收权,成为正儿八经的凉王。
若河南不能守,那更好,借来敌之手,消灭那些不臣,他正好趁敌疲惫,高举驱逐贼寇丶收复河南的义旗,引兵南下,届时焉有不胜之理?
别的本事不说,玩心机,耍阴谋,张祚还是有些火候的。
但显然,这样的做法,祸国殃民,于他个人权势欲
望有利,于凉州大局,于河南那些凉州臣民,却是再冷漠不过的背叛了。
为了平息舆论,在称王之后,针对金城方面的战事,张祚还是做出了反应。他以张掖太守索孚为将,统兵南下,支持榆中。?鸿¢特¨小′说·网- .首′发,
张祚给的指示很明确,先将渡河北犯武威的小部分鲜卑骑兵驱逐了,而后陈兵河北,
观时待动,等侯命令。
又以亲信将领地易揣丶张玲率步骑一万三千南下,援(监)应(视)索孚,同时控制河北局面,严防贼军。
而转眼,又派心腹,接替索孚,将张掖这个大郡掌握在手中::
张祚这一系列操作,就突出一个“玩火”,而在其操作下,金城战事乃至整个凉州局势,未来将走向何处,可就完全说不准了。
凉州一片乱麻丶离心背德,本该是入寇联军破凉的大好机会,然而联军内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也出问题了。
彭姚与乞伏鲜卑虽然联合,但基本上是各自为战,更重要的是,二者目标完全不同。
彭姚当然是想占领一块地盘,获得更多呼吸的空间,甚至抱有攻取张凉之河州地区(包括金城丶西平在内的河南地区),视情况北犯武威,以凉州的纷乱,万一就取张氏而代之呢?
而乞伏鲜卑,虽受邀出兵,但最主要的目标还是讨些便宜,鲜卑骑兵在河南地区的大肆抄掠,正源于此。
当然不是对凉州没有野心,实在是张氏过去几十年创建的威势还在,而张弘丶宋修坚守榆中,张屯兵罕,都让鲜卑人心存忌惮。
野战还可考虑,攻打凉兵重军防御的坚城,那是没得商量的,对乞伏鲜卑来说,事若不济,捞一票就走,也不亏。
鲜卑人不尽力,彭姚也不能强打拼命,他就那数千兵马,哪怕在北上之后,通过强征丶裹挟,把队伍膨胀到上万人,也经不起一场坚城攻防。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城的战事,慢慢演变成一场对峙战。
张弘丶宋修坚守榆中这个战略要地,死也不出动;彭姚与小部分鲜卑骑兵,在榆中城外监视;索孚屯兵大河北岸,控制渡口;易揣丶张玲循索孚之后监视;张灌聚兵于罕,
保存实力,严防敌寇侵掠:
唯一主动采取军事行动的,还是鲜卑骑兵,不过目标也仅仅放在俘虏人口丶抢夺财货上,别说城池了,就是一些大的堡垒,该舍弃就直接舍弃。
很快,“河南”地区的凉州百姓,死的死,逃的逃,乞伏鲜卑也抢无可抢,掠无可掠。
到二月中旬,眼见北渡受阻,西面有张坚守,榆中又始终不给机会,自觉收获颇丰鲜卑人,想撤军了。
毕竟是两三万骑兵,人吃马嚼,不是小数目,拖得久了,就不划算了。
长安,秦宫。
政权内部的劝进声潮被苟政安抚下去了,但作为引发劝进风波的外因之一地,凉州那边的战火,一时间比淮南那边更受秦国君臣关注。
毕竟是近邻,万一那边的火,烧到秦国自己身上了呢?更何况,彭姚那把火,严格意义上,还是秦国这边点起来的。
而随着姑臧丶榆中乃至罕的消息不断东传,秦王苟政这边,只能说,感慨之馀,心动难已。
毕竟,就张祚那一系列的操作,在苟政眼中,与脸上写上“亡国”两字,没什么两样苟政为此甚至已经考虑起出兵的事情来,以凉州的乱象,秦军以逸待劳,是很有可能坐收渔翁之利的,收复凉州不再是纸上谈兵了
不过,这样的大事,显然不适合苟政一言而决,不只要考虑凉州的情况,还要结合秦国的内外战略形势,做通盘考量。
“也就是说,乞伏鲜卑已经撤退了!”太极殿中,听完薛强的汇报,琢磨几许,抬眼问道。
此时殿中,只有苟武丶郭毅丶王猛丶薛强丶邓羌丶王堕六名大臣,开小会,议的自然是大事。
闻问,薛强应道:“却也没有全部撤离,据报,乞伏鲜卑留下了五千骑兵协助彭姚。
不过,依臣等判断,鲜卑人这是对凉州仍有图谋,徜若战局有变,不论利害,那五千骑都能进退自如。”
“这些乞伏鲜卑,够狡猾啊!”苟政叹道:“彭姚呢?”
“据襄武来报,鲜卑人退后,彭姚派人送信给仲威,希望能够出兵支持,协助其破凉。不过,仲威及秦州僚属判断,彭姚这是故作试探,实则心生惧意,有撤退之象。”苟武应道。
“这彭姚真是鼠辈!”闻之,苟政当即蔑言道:“以其处境,没有豁出一切的决心,
岂能成事?此人可为患,想要颠复凉州,还差得远!”
“大王所言甚是!”薛强开口说道:“彭姚识短力弱,鲜卑贪利畏难,仅凭他们,不足以乱凉。
凉州问题之症结,还在于凉州本身。外力施加,只会迫他们一致对外,外力一松,以张之骄纵昏暴丶淫虐无道,必起内乱。
若凉州内乱,或许便是平凉时机了!”
“依威明之意,是赞同把彭姚撤回来?”苟政问道。
对此,薛强摇摇头,苦笑道:“若雍侯已然动手,只怕彭姚想撤也撤不回来了
”
苟雄早有收取狄道之心,在彭姚来信之后,更是直接遣师北上,“接收”狄道。
用苟雄的话说,帮助彭姚坚定信心,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如何成就大事,如何打下榆中。
更何况,为了支持彭姚北上,他可提供了两批粮械,那些“投资”可不能白费。
彭姚在金城未经大战,反而趁机扩充了不少实力,咬人的牙口更尖锐了,岂能让他再回狄道。
此事,早在西巡之时,苟雄便与苟政商量过,他早有盘算,也拥有专征其事的权力。
念及此,苟政轻吁一口气,说道:“收取狄道,可以巩固陇西边防,打通北上信道。
只是如此,彭姚失了根据,恐怕难以在金城长久坚持!”
闻之,王堕主动开口,语气坚决:“彭姚此獠,豺狼心性,贪利忘义,不足与信。可纵其祸凉,绝不可容其乱秦!”
“眼下凉州局面仍在僵持,但已然无法维持太久,彭姚之动向,便是破局之始!”略作沉吟,王堕又道。
“谏议大夫所言甚是!”一旁,王猛也出言认可道:“凉州越乱,于我越有利。鲜卑人撤退之后,沿河一线陈设的几路军队,恐怕都会有所动静。
至少,张祚遣师陈于河北,绝不是单纯援应河州凉军:::
听众人见解,苟政微微颌首,环视一圈,露出一抹微笑:“既如此,那我们便拭目以待彭丶张之表现?”
“如欲平凉,秦州兵马还需有所准备,即便不大作动员,也当保证,战机到来之时,
“大王!”闻之,一直没有作话的郭毅,也张嘴了,略带迟疑说道:“淮南江北仍在对峙,晋国方面尚无动静,燕军威胁始终存在,关中又正值农时,此时若大举伐凉,恐怕不妥。”
郭毅作为秦国的“保守派”,提出这样那样的顾虑,并不足为奇,苟政也不介意。
不过,他的话也是一项提醒,此前秦国这边讨论的应对方案,都是基于姚襄之乱,吸引晋燕注意。
在关东威胁确认暂时解除之前,秦国这边根本无法尽全力去征凉,关中的巩固与安全,永远在所有事情之前。
徜若如此,站在苟政的立场,对姚襄,对张祚,都不得不提出更高的“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