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胡市,邓氏

作品:《苟秦

    第335章胡市,邓氏


    长安城北的胡市,已经越发繁盛且有序了,曾经如“勾栏”一般简陋的市场,已被大量有规划的仓场丶畜栏丶市肆所替代,维持治安及贸易秩序的吏卒也翻倍的增加。^零¨点_看_书- !已¨发?布/最`辛*章+节_


    当初,长安令杨间为维持长安市内贸易秩序,也为减少因胡汉杂处带来的混乱,特地于长安城北,开辟新市,专为往来长安之胡商交易,将那些大宗的牛羊马驼的生意,都转移到“胡市”进行。


    而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城北胡市已然成为长安乃至整个雍州最大的牲口与皮草市场。


    这也是杨间的重要政绩之一,苟政称王之后,以其为尚书台下属度支尚书,署理秦国财计,是郭毅最主要助手。


    随着苟氏政权的日益巩固,关中境内,但凡有点势力的胡人部族,不论羌丶氏丶鲜卑丶铁弗抑或其他杂胡,都带着本族物产,云集长安寻求交易。


    甚至于远在青海的吐谷浑族,他们才换了新王不久,也有商队出现在长安:


    关中经过苟政这几年的政治,民间秩序逐步恢复,治安条件大为改善,但于往来长安的行商而言,依旧需要担惊冒险。


    而能吸引关西蛮夷族,争相往来长安,秦军这几年打出来的威名是一方面,更为重要的,还是长安能给他们带来利益。


    也只有在长安,他们方能有效获取部众所必需的一些商品与物资,从粟丶麦,到布匹丶丝绸丶盐铁。


    当然,由于长期的社会动乱背景,再加之以长安为中心的经济贸易交互才重新开始恢复,在长安的胡市贸易,整体规模依旧有限,交易的品类也基本局限于少数几样货物。


    但历来最难的是从无到有,当胡市贸易这条路创建起来之后,需要做的,只是不断扩宽丶巩固与完善,一如过去一年已经发生在这座市场内的变化一般。


    此前,凭借着胡市,长安官民从前来贸易的胡商手中,易得数目上万的牛羊马驼,尤其是牛马骆驼,对当前的关中来说,是极其稀缺的生产丶运输工具。


    甚至于,秦军都从中贸得了上千匹战马,作为骁果两营的补充。


    苟政对骑兵建设的重视自是毋庸置疑,哪怕一穷二白之时,也投入的巨大资源,从将领,到兵源,到马匹,可谓不惜血本。


    而过去几年的战争中,秦骑也的确在各处战场上发挥了突出作用。当然骑兵之建设,


    从来是不易的,一直以来,别说技战术训练了,就是最基本的骑兵装备,都相当滞后。?咸e鱼1看*)?书{?? }?已{发1_]布}最*新2章=?节.′=


    战马,只是最基础的东西,但一直以来,战场缴获竟是秦骑战马的主要来源,再辅以一些同样不稳定的“边市贸易”。


    而在秦军创建自己的军马养殖培育体系之前,长安胡市内的马匹贸易,便是其战马来源的重要补充。


    胡市的重要性,也日益凸显,得到长安高层的重视,它已不只是用来分担城内市贸压力丶减轻胡汉矛盾的措施手段。


    过去一年,城北胡市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但可以想见的,今后它将更加繁荣。


    甚至从今年开始,就能获得跨越式的进步,这毕竟是苟政称王的第一年。政治与军事带来足够的保障力,更为关键的,苟政尝试放开盐与铁对胡人的售卖。


    自然免不了有臣子提出疑虑,认为如此会提升周遭胡部实力,对关中安全产生威胁。


    但苟政在几经思吟之后,还是决定“开放”。


    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只看如何衡量。长安若不拿出真正的好处,关西胡部又岂能心甘情愿,将长安所需之战马丶牲畜丶皮草输来?


    何况,在苟政看来,诸胡的威胁固在,但根本却不在于向他们输出了多少盐铁;而关中安全之根本,还在自身政治稳定丶军事强大,若自身不稳,就是茹毛饮血丶斩木为兵,


    当然,做事留一手,对臣下的建议苟政还是听进去了,对胡人,尤其是那些降叛不定的胡人,苟政的警剔心也从未丧失。


    因而,盐铁的“开放”,也是有个度的,需要严格控制在官府手中,严格限制在长安,严格禁止关中士民私下与胡人进行盐铁贸易。


    此前苟政曾下令于雍秦沿边开设了几处榨场,以供边市贸易,这也是一种绥靖安抚的办法,包括与秦军干过一场的铁弗匈奴左贤王刘务桓,虽然时刻对关内存有凯之心,但也让魔下部族,与关内往来。


    而这些边市权场,同样禁止盐铁贸易。禁绝或许不可能,但当长安政权掌握关中绝大部分盐铁生产及售卖经营时,控制局面,问题显然是不大的。


    春季并不是胡市贸


    易的旺季,早春时更显冷清,但随着天气渐渐回暖,胡音杂语,也渐渐充斥市内,给这座市场注入复苏的活力。


    一架马车自西北方向缓缓而来,平稳地行驶在平坦的官道上,与其他地方不同,至少长安周遭的几条干道,都已经过修整,靠近长安城的官道,更铺上了石板抑或碎石。


    马车很普通,不算大,更无华贵装饰,但寻常人只一眼,便可知车内主人不凡。?精e2武x小?¥e说?1网ˉ|` 2?)已@′e发|de布1+ˉ最?新|`?章¤[?节_&仅扈从的几名骑士,以及车前车后伺候的马夫丶僮仆便可知了。


    更为重要的,是插在车厢头部的一张小旗,上书一字:邓。


    “大父,可曾到长安?”车厢内,清脆的童声,满带着期待。


    “快了!你看,马车行进间,都不似之前那般颠簸!”身材微微发福的老者回应道,


    声音中透着温和。


    “长安的路很平?”


    “比起当初,的确平坦不少!”老者略带回忆。


    “大父来过长安?”小童又问。


    老者嗬嗬轻笑几声:“许多年前来过几次,那时的长安,不能留人,但愿此番,能待久一些。


    不过,有你父在此,想来不至于让人失望,


    提起父亲,小童顿时充满喜悦与兴奋:“我要见到大人了!”


    “不只是你父,还有你母亲,有出生不久的弟弟,还有你姑母与表妹:”老者感概着,双目之中同样浮现着喜悦,只是克制着罢了。


    这一老一少,身份自不普通,乃是泥阳伯丶卫将军丶左军领军邓羌之父邓始,其长子邓景。


    安定邓氏,是当初苟军席卷雍秦时,主动上车的那批豪右,属于少数积极份子。也不用去分析当初邓氏做此选择的考量,他们已经获得了丰富的回报。


    邓羌后来居上,已是秦国一等一的大将,手握兵权丶实权,而当初带有“强娶”性质的联姻,则加深了与秦王室之间的关系,巩固着邓氏的地位。


    到如今,邓氏已然走出安定,并在长安站稳了脚跟,邓始也随之而来。说起来,他这个秦王岳丈,还没见过苟政呢.


    此前,为了收服邓氏,以为招抚关西豪右,在娶邓鹃与重用邓羌的同时,苟政还任命邓始为新平郡守。


    这两年,邓始在新平任上,并没有多少明显的政绩与建树,但在协助苟安恢复安定丶


    新平二郡,招抚当地士民之事上,却发挥看不可估量的作用。


    从屯田,到清丁,到税制,长安重视的几项政策工作,邓始都付出了不小的心血,以清丁为例,邓氏自身可是真“出血”,极力配合。


    当然了,与邓羌在长安收获的回报相比,那点损失,又实在算不得什么。


    区区两年多时间,邓氏已然跃居“安定第一家”,一如羯赵时期的河东柳氏,时势造英雄,乱世之中毁灭很快,然一旦机遇来临,崛起同样很快。


    前者,为关中缺铁,苟政下令苟安于漆县,重启铁务,大炼钢铁,此事的具体落实,


    仍是邓始在操办。


    可以说,邓始没有过于招摇,但为苟氏政权,做了不少的实事,安定邓氏的影响力也就是如此扩展的,绝不止于邓羌的赫赫战功。


    而邓始此番前来长安,也并非为探亲,而是受秦王苟政相召。


    一则因私,见见这个“丈人”,毕竟邓鹃连孩子都生了;二则为公,他这个前新平太守,也需要向秦王做述职汇报,并接受下一步委任。


    苟政提拔大舅哥郭铣接任新平郡,邓始这个丈人,自然要顺势动一动。


    与年迈不堪繁务的柳耆不同,邓始虽已年逾五旬,身体却还算康健,还能在秦国的关键岗位上,发光发热。


    而苟政看重的,除了这层姻亲关系与邓羌这名大将,也为邓始那踏实的作风感到满意:


    于邓始本人而言,对长安之行,又何尝不充满期待呢?年轻时候,他也曾多怀壮志,


    也曾到往返长安,但不论是刘曜的前赵,还是石氏的羯赵,都没给他好印象,也没有给他留下的理由。


    但苟政不同,他是关西夏人,此前还是普臣。当然后者并不要紧,重要的是,他还是自己的女婿。


    半生蹉跎之后,邓始忽然找到了年轻时的壮志豪情。


    路过胡市时,邓始也不禁为其所吸引,驻足市外,观察良久,得出一个“气象不凡”的结论。


    如今主导关中的,毕竟是一个“汉人政权”,能够和而不同,没有执着于夷夏之别丶


    胡汉矛盾,在邓始这


    种关西豪强来说,是极其难得的。


    关西夷夏之间,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融合是未来趋势,如再闵那种酷烈做法,痛快是痛快,但也容易毁灭自己.


    从邓始给邓羌的取名便可知,自有“平羌”之志,但又何尝没有“和戎”之意?


    长安北城,人流如织的平朔门前,邓羌已然亲自等侯在此。未着军甲,只一身寻常武服,但挺拔的身姿仿佛能把城门的高度比下去,面上则带着点平和的笑容。


    “拜见大人!”当邓始牵着孙儿的手步落车时,邓羌再也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赶忙迎上去,大礼即道。


    “子戎免礼!”邓始亲自扶起邓羌,打量了他两眼,老脸上一脸欣慰的模样:“这两年我儿威震关河内外,家乡父老,无不为你自豪啊!”


    在老父面前,邓羌实在摆不出在战场丶在军中的磅礴气势,反而多了几分柔情,惭愧道:“只是长年在外,不曾伺奉榻前,却是不孝!”


    “我儿何时变得如此迁腐?”对其言,邓始却是不满,吹看胡子,道:“你在我身边伺候二十八年,庸碌无为,不名一文。


    今离家只两载,却已名扬关内,岂非是对老夫丶对我邓氏最好的回报?


    而况,老夫虽年迈,但上马能控弦,坐堂能治事,何需你伺奉榻前,莫非欺我年老?


    久“大人言重了!儿实无此意!”见老父那一副慷慨豪情之态,邓羌也只能低头告罪,


    对老父的敬重之情则更加深厚。


    “值此大争之世,有识之士,无不挺剑攘袂,锐意奋进。老夫知你孝义,但实无需耽于私情,建功立业,一展平生所学,方不负一生!”邓始严肃说道。


    “诺!”邓羌也郑重应道。


    比起当初离家前来长安时,老父亲的态度与意志,反而更加坚定,对他的支持与理解,也更深彻。


    “你们父子也两年多未见了:”收回目光,邓始提醒道。


    父子俩叙话间,适才在车厢内诸多问题的小邓景,则沉默了,但一双清澈的眼睛,始终坚定地望着眼前高大的丶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的男人,双目中隐隐泛着泪意。


    当初,邓羌护送邓鹃来长安,前途未知,并未带妻小。后在长安安顿下来,将其妻召来,幼子邓景则留在老父身边,代其尽孝。


    这一晃,父子二人竟是这般长时间不曾见面了。


    铁汉亦有柔情,当邓景叩头,乖巧地口呼“拜见大人”时,邓羌也有些绷不住,几乎单手将之捞起,揽在怀里


    “我那贤媳何在?”进城期间,邓始问起,倒不是责其不躬敬,只是关怀:“孙儿又如何了?”


    “宫中?”邓始有些意外。


    邓羌笑道:“大王听闻大人前来长安,特地于宫中设一家宴,以示款待!”


    对此,邓始沉默少许,严肃道:“秦王对我邓氏恩深遇厚,当竭力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