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诚桥之战
作品:《苟秦》 第313章诚桥之战
八月的秋风已然不小了,却吹不走颖水之畔秦普两军之间激斗产生的血腥气味,丝丝凉意更无法使陷入生死搏杀的两军将土头脑冷静下来,片刻的迟钝,或许就是殒命的下场。,6/1′k^s¨w′.`c\o′m,
说是激斗,或许并不是太准确,两军之间的交战形势,在秦军不惜伤亡冲破外围几支普军部队之后,便逐渐呈一边倒的趋势。
到了渡口,夺路丶登船丶求生,成为众多晋军将士的第一目标,至于秦军的威胁,只要背后还有人,那都是次要的。
而谢尚等普军将师,此前拟定的撤退计画,到应用阶段,根本无法有序落实:::郗昙所部,一开始还竭力维持着秩序,但随着秦军的攻击全面展开,随着渡口普军越积越多,局面很快便失控了。
诚桥渡前,从人挨人,人挤人,一直到人踩人,人砍人。尤其在,有几艘满载普兵的船只,率先起航,顺流而下之后,所引发的混乱就更大了。
视野若放大些,就会发现战场早已乱成一锅粥,四万上下的晋军,被秦军逼在诚桥渡前不足十里的范围内,并且逐渐被秦军突破丶分割丶歼灭。
各部普军中,还是有些反抗的,几方人里总有些血性男儿,但失之被动,且组织力迅速在自乱阵脚与秦军猛击中支离破碎。
乱军,从来可怕,也从来不足为惧。论给秦军造成的压力与损伤,甚至不如此前的“粮道之战”,而在这场“护桥之战”中,大部分普军,在面对秦军攻击时,脑子里始终存在逃亡求生的念头。
撤退往往变成败退,盖因如此,而对北伐晋军最为不利的,大抵是到了颖水岸边后,他们失去了退路。
郗昙的接应与舟船运力,终究是有限的,秦军的猛烈攻击,也没留下时间让他们从容转运撤离。
而普军之所以还没有崩溃,大抵还有那么一批普军将土,在顽抗着,尤其是谢尚的大蠢,仍旧高扬于颖水之畔,秋日映照下夺目的光芒,也是许多晋兵坚持作战的勇气所在。
三千馀铁甲,背水设阵,里三层,外三层,将谢尚团团围于中央,保护着主帅的安全。这些甲士,都来自历阳,都是谢尚最心腹的部队,也北伐普军中装备丶训练丶战力最强的部队。
而在沿颖水一线,那些与秦军激烈拼斗的普军中,带头的,也多来自历阳将士。这些饱食谢家恩禄的晋军将士,不论是在对抗秦军,还是在保护主帅上,都足够尽力丶忠诚。
整个乱糟糟的战场上,除了苟武所在的指挥所,大抵就属谢尚所在比较安静了,而在激烈的刀光剑影之中,难免带给人撕裂感。
毕竟,在最危险的战场上,面临最危急的战局,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却只是束手观战
隆隆的战鼓声响彻河畔,那是秦军进击的命令,听在普军将士耳中,却是催命的音符。%?秒3¤章¢节>,小{说t,网?¢ <÷免{费@阅a读?e部下的层层守护,能暂时挡住铁马金戈的威胁,却拦不住灌入双耳的斯杀与争鸣之音。
重重护卫之中,谢尚一身精致的戎甲,坐马北望,平日里尽是从容威仪的脸上,也只剩下漠然,也可以说麻木。
统兵北伐以来,虽不乏挫折,但拼命的事情,从来都是下属的将校官兵在做丶在承受,他本身何曾遭遇过如此危机。
炽烈的杀声,浓烈的血气,几乎将谢尚从头到脚包围,在常人难以察觉的地方,谢尚的手在微微颤斗。
不知是否错觉,谢尚只觉秦军的兵锋越来越近了,喊杀声也越来越清淅。“破普军,擒谢尚”的呼声,也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显然,外围的普军已然挡不住秦军进攻了。
“戒备!”不过,随着护军将领一声沉稳有力的大喝,谢尚回了声。
在其命令下,本就戒备森严的护卫晋兵,阵型变得更加严密,盾在前,弓弩掩护,那峰锐利之态,充分诉说着其危险,也带给谢尚以心安。
然而,这份安全保障,显然只是暂时的,随着秦军喊杀声的逼近,尤其“擒谢尚”的口号,更直透其心底,加剧其恐慌。
“道路还未打通吗?”谢尚再度回头,望向埠头方向,问身边僚属,苍老而疲惫的声音中带着颤意。
僚佐比他还慌,面对着失控的局面,道:“何督护还未归来.
显然,不只是普军,谢尚本人也碰到了大麻烦!只能说他的亲兵装备太好,
也太重,跑路跑得慢,等他被护卫着赶到颖水边时,停靠船只的栈桥上,已经挤满了想要登船求生的晋军。
后有追兵在进攻绞杀,前则有一群牛马,堵住主人逃亡的信道,也就耽搁了下来。
未己,督护何融返回复命,严肃地禀道
:“使君,栈桥上下已然乱成一片,
有些将士为夺道路,已经开始内斗,自相残杀,短时间,绝难清出道路,想从栈桥登船撤离,几无可能!”
谢尚闻言大惊,恰逢又一艘船,顺水东流,回首远望,那飘扬的普旗,以及吃水的深度,倒是清淅可见。
不知是否错觉,谢尚竟隐隐听到船上普兵的嘶吼,那是劫后馀生的庆幸与欢呼。对此,谢尚再也绷不住了,他们倒是逃出升天了,岸上可还有数以万计的普军儿郎在拼命,还有他这个主帅在“坚守”!
“通知郗昙,让他派船,直接靠岸,接应老夫!”心下急躁,谢尚脱口而出听此言,何融当即道:“使君,大船靠岸,容易搁浅,请使君先乘轻舟下水登船!”
谢尚对此,有些心动,然而注意到自己身边的一众甲士,当即道:“小船能载几人?这些甲士兵怎么办?”
对此,一旁的护卫将领,准确地讲该是谢尚的家将,满脸决然地道:“请主公先行,末将等为主公殿后掩护!”
“老夫身为统帅,岂能弃军而走?”谢尚须发张扬,怒目而视。齐盛晓税徃 首发
他这番表现,倒也非悍作态,而是真的舍不得,其他部队也就罢了,身边的这三千多精甲,可是他历阳练兵多年的精华,他实难舍弃。
此战败局已定,他回朝之后,被问责降罪是一定的了,但只要能保全这股力量,将来起复也要简单些。
徜若损折干净,馀下的政治生涯,纵然不彻底沉沦,也难有大作为了:
军事能力如何暂且不论,在政治权谋上,谢尚的考虑还是相当周全丶深远的::
身边的僚属显是追随多年的体己人,见谢尚尤豫,也定了定神,说道:“使君若不忍抛弃部属,只能行非常之事?”
“如何行事?”谢尚扭头问道。
僚属道:“率领亲军,驱杀乱军,夺取栈桥!”
“老夫岂能如乱军一般,对自己部属袍泽动手?”谢尚老眼深处闪过一抹尤豫。
僚属有些急了:“乱军之祸,更甚于敌军!还请使君速下决断,有郗将军配合,费不了多少时间,否则贼军再获突破,想走也难了!
身为主将,真的要踩着自己部卒的户体,去获得求生的机会?在这等万急时刻,谢尚竟然还有一丝道德负担。
而事实证明,这份负担,卸下来并不困难,只两个深呼吸的功夫,谢尚老眼中便只剩下狠决了:“传老夫军令,调转阵型,向栈桥进兵,所遇阻碍之兵,一概驱杀!”
当谢尚这个主帅,都不管不顾,只想着夺路而逃之时,也意味着普军彻底崩溃的开始。
而谢尚的夺路行动,也并不顺利,秦军的歼灭战,也打到收官的时候了。随着一支支晋军的不断溃败,秦军的兵锋开始触及到谢尚中军了。
最先突破混乱战局,闯到诚桥之前的,乃是虎贲将军苟须,他披坚执锐,亲率昭义营,进行凶猛突击。
诚桥渡前的混乱景象,让苟须有些惊,晋军的内斗厮杀,映入眼帘,尤其是谢尚中军对占道乱军的驱杀,端是犀利,那些秋日下银光闪闪的普军甲士,杀起自己人来是毫不手软
掌旗力士,依旧忠实地高举着谢尚的军旗,在秋风中招摇不定,本是作为开路之用,结果反而引来更多仓皇失措的普军,妄图团聚在主帅身边。
而这面旗帜,苟须可盯着许久了,结合场面,苟须哪里不知是怎样一种情况。当即大呼:“谢尚老贼要逃,将士们,随我杀!”
说着,也顾不得收束其他追歼普卒的部下,只带领几百人,便冲向诚桥。渡口前,谢尚中军连同各类乱兵丶散兵丶败兵,少说也有上万人。
苟须的举动,自然有些莽撞,但也正是他这一击,咬上了谢尚中军。前面要夺路,后边则有秦军纠缠不休,形势也很快到最危险的时刻。
所幸,并不是苟须一个人在战斗,其馀各部秦军,也陆续击破当面之敌,向诚桥这边汇集而来。
而在见识到渡头前景象时,大部分人,所做出的选择都与苟须一样,斩将夺旗之功,谁都想要
弓蚝丶郑权丶赵思丶徐成丶刘异丶冯石丶连英杰等将校,各率所部,陆续投入战斗,不约而同,发起最后的总攻。
在秦军的凶猛攻势下,普军的反应则呈现两个极端,外围那些陷入绝望晋卒,干脆弃械投降。而栈桥上因谢尚“军法处置”而有所恢复的秩序,再度陷入崩乱,一窝蜂往船上跑。
那吃人的目光,凶狠的气势,竟让普军舟船不敢靠近。郗昙在一艘主舰上指挥,对岸上情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快两个时辰了,也只是装了二十来船人,而能在颖水上
通行的船只,都不大,哪怕当猪装,一船也就两三百人..
最为关键的,没接到谢尚啊!
就在郗昙吃力地调了三艘大船,靠向空出来的栈桥泊位时,伴着轰隆与哢声,只见诚桥栈桥再也不堪重负,坍塌了。
一下子,便是数百普兵跌入水中,这下顾不得夺路嘶杀了,一时间,放眼望去,尽是扑腾之景。
善泳者,奋力向河中晃荡的船只游去,这似乎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不管会不会水,数不清的普卒,像下饺子一般,跳入水中,意欲泅水登船。
八月的颖水,水深且急,更凉,难知有多少人淹没在这要命的秋波之中.
但栈桥的塌,也将谢尚的退路给断绝了,此时此景,就是都昙遣小舟来,
都接不到了。无尽的懊恼与徨恐,充斥心头,早知道就不吝惜部卒了,只要有钱有粮有武器,还怕重新组织不起一支卖命的部曲吗?
“休走了谢尚!”
“谢尚老儿在此!”
类似的喧嚣,就仿佛在贴着谢尚的耳朵喊,他甚至不敢下令把大蠢放下,他怕秦军收不住刀,把自己当作普通普军将士砍了。
当然,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谢尚那一身服甲,还是比较显著的。
萧瑟秋风中,冲天杀阵中,当谢尚忠实的亲军护卫也被各部秦军击溃之时,
谢尚仿佛认命一般哀叹道:“我命休矣!”
就在谢尚打算下令放弃抵抗投降之时,围攻的秦军后方,也发生了一阵骚动。只见一支骑兵,从东南方向而来,穿越混乱的外围战场,直冲诚桥。
“是姚襄!”依附身边的僚属眼尖,望见那迎风招展的旗帜,惊声道。
谢尚见状,赴忙注目而视,羌骑杀来的速度很快,快到不一会儿,谢尚甚至能看清姚襄弛骋马上,斩杀秦卒的身影。
“快,往东南突围!”谢尚不及思索,前所未有的果决。
诚桥前的场面很乱,秦军虽呈围堵之势,但布置也相当松散,仗打到这个局面,早已是各部各自为战了,只是目标一致罢了。
在仅剩的千馀甲士的拼死突围,再加姚襄的背袭,谢姚两部,终于在兵凶战危的战场上会合了。倒楣的又是马及其始平营,哪里想到,顺风仗能碰到这样的意外,被一冲而散。
当见到下马而迎的姚襄,谢尚几乎感动得流泪,嘴唇颤动:“景国贤弟!”
“危情未解,还请使君随我突围!”姚襄没有多话,一脸肃然,直接把自己的马交给他:“请使君上马!”
“多谢!”谢尚见状,感动得无以复加,接过缰绳,立刻上马,动作麻利极了。
在其馀秦军再度合围上来之前,谢姚两部合力,沿颖水东逃。
而姚襄所部的动向,自然也落在苟武眼中,在远处,与苟武一起登高,观察战局的邓羌见了,立刻拱手道:“大都督,战局已定,走了谢尚便可惜了,末将率军去追!”
哪怕普军已然一败涂地,秦军这边仍有预备军,尤其是骁骑营。邓羌显然是有些技痒了,虽然指挥位置的风景很好,但弛骋杀敌,同样是一大快事。
见其状,苟武微微一笑,道:“将军可率部尝试追击,就是追不上,也无甚要紧!”
邓羌眉毛一挑:“我必擒谢尚归来!”
言罢,策马下岗,很快,待命的骁骑将士,便在邓羌将旗引导下,卷尘而去苟武这边,又纵览战局,微微一笑:“传令各部,尽快解决战斗,降者不杀!”
谢尚的突围,带走了晋军最后抵抗的意志,没多久,颖水之畔炽烈的杀声,
开始减弱了,直至停歇,滞留岸上的普军,非死即降。
颍水之上,唯有少数普军舟船,还在尽力营救着那些落水的普卒,直到秦军的弓弩手开始从岸上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