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请谢公解题
作品:《苟秦》 第311章请谢公解题
“可以回长社见大都督了!”马梁岗秦营,邓羌率众返营,面对迎接的徐成等将校,开口第一句话便这样说道。狐恋文茓 已发布醉新璋結
甲带灰光,袍染风尘,满面疲惫,但都难其神情间的振奋,显然他亲身南下侦察,所获匪浅。
五百骁骑,也略有折损,晋军毕竟不是木偶,晋营骑兵虽少,但并非没有,
在得到姚襄所部羌骑的支持后,更不可能任由邓羌在许昌周边肆意勘察。
不过,在付出少许代价之后,邓羌还是成功获得了他感兴趣的东西,并且在许昌郊外那些因战争而抛荒的田野间,与普骑来了一场小规模的交锋,斩获上百骑,而在追逐之中,为邓羌亲手射杀的普骑便有十馀人。
战场信心的收集,仅靠斥候间探,是远远不足的,毕竟普通侯骑的见识与分析能力都是有限的。
斥候工作,可不是一匹马,带双眼晴就行了的,而出色的斥候,更需要超常的武力,精湛的骑术,出众的观察丶记忆能力,最重要的,还得会动脑子,最好有急智。
而再优秀的斥候,也不如兼具备胆识与谋略的将帅亲自侦察,来得效率高。
邓羌胆略非凡,侦察的效果,自是更好。
长社,秦军大营,中军帐内。
苟武在听取邓羌关于南下交锋以及战场情报搜集结果后,并没有多少尤豫,
当场拍板道:“就依将军所言,起兵南下!”
“来人,擂鼓,聚将!”又朝帐前侍立的军令官喊道。
从去岁河东一役扑灭符雄开始,邓羌就算与苟武这名苟氏第一大将结识了,
对其识断也有了一定了解,即便强大如邓羌,也相当佩服。
邓羌有足够的自信,苟武会听取自己的建议,但这种预期成为现实,心头依旧难免触动。苟武的决议,除了他本身的谋略与果断,更包含着对他邓羌的信任,否则三军岂能擅动?
于是,聚将期间,邓羌继续挖空脑袋,将他南下的所见所得进行补充汇报,
并协助苟武,制定南下破敌策略。
而邓羌的献策,实则也无多少复杂的东西,他在亲眼甚至抵近侦察许昌城外普营设置后,便基本舍弃了攻营的想法,哪怕可以有城中张遇的配合,贸然进攻大概率是失利的,甚至陷入惨败,洛阳之战的胜利无法原模原样在许昌复刻。?§?看<书>/屋3 ?最-:新?#章`>节ta更^新?快???
不过,后续在许昌周边深入探察时,邓羌发现了一个致命的,也可为秦军所捕捉的破绽,历来行军作战之根本一一粮道。
谢尚在许昌城下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每日靡费,规模是极其庞大的,后勤供应的压力,也可想而知。
而不论是从豫州周遭郡县征集,抑或从江淮供馈,许昌普军粮械补给,基本都是通过水运,走颖水输抵许昌前线。
战争不只是对城池与土地的占领,也往往伴随着对水脉的梳理,尤其是以南攻北,为了保障粮秣供应,谢尚还专门发文殷浩,征役民力,对淮颖水道进行疏浚丶开拓,可谓大费周章。
而在颖水沿岸,普军开辟了六七处埠头,专门用作舟陆枢钮,粮料转运。而从这些颖水埠头出发,输往颖川的运粮队,不说日日不绝,隔着三五日,总是要输送一波的。
粮道就是生命线,这句话放在任何时代丶任何战争,都是适用的,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水上信道秦军暂时无能为力,但那些沿岸埠头,以及连同许昌的陆上运粮信道,却完全可以加以打击,秦军也有足够的能力,将其切断。
而苟武与邓羌合谋,所拟军事计画,也围绕着这件事展开。
并且,此事也无需隐瞒遮掩什么,粮道就在那里,晋军必守,秦军必攻,蛇打七寸,正应其理。
唯一可虑的,就是许昌普营内的屯粮,可供其大军支撑多久,徜若拖得太久,难免起其他变化,苟军也不是什么久战之兵,而项县的殷浩军,虽然不进,但始终是苟武心中隐忧。
但不管如何,总得进讨,将对普军的威胁落到实处。
秦军将领中固然不乏态度保守者,但大部分还是存有南下作战建功之意,当苟武下定决心,前逼许昌普军,几乎获得一致认同。
而在秦军主力自长社南下之际,许昌的晋军将帅们,却仍在纠结丶为难:
事实上,许昌这路普军内部关于北伐作战的分歧一直存在,尤其在受挫许昌城下之后。
激进派认为应该不惜代价攻破许昌,而后挺进伊洛,收服洛阳;保守的人认为,那样代价太大,且新占州郡不稳,
战线太长,粮道不稳,风险太大。
而谢尚作为督统,则深谱一个中庸之道,不进不退,不疾不徐,就这么拖着。此前,中原大势在普军,虽有张遇这样的顽抗分子,但普军承受的压力并不算大,意见分歧与争论也都在可控范围之内。′z¨h′a~o-x^s·.?n\e/t`
但自从姚襄率部来投之后,氛围就开始发生变化了,对姚襄这支羌众为主的北军的排斥倒是其次,由其引来的秦军才是关键。
从上个月秦军正式东出虎牢,大掠兖州开始,谢尚及其僚属部将们关于战事的商讨,就不曾断绝过。
而自徐成丶马勋率军南下挑战,则彻底引爆普军内部分歧,争论一次比一次激烈,纠结也一次比一次深重。
就连初归帐下的姚襄,都忍不住参与其中,尤其在当日“鸣金收兵”的事情上,姚襄明确表示不甘。
当然,那一轮后来以谢尚的胜利告终,因为邓羌在马梁岗布下的理伏,后面暴露了出来,苟军的败撤,果然有问题,谢豫州谨慎是有道理的。
大概是为了挽回面子,在确认马梁苟军兵力“薄弱”之后,姚襄又向谢尚建议,希望能领军出击,先破这支大胆南下的骄兵,他姚羌所部兵马,愿全力协助,谢尚只需引兵押后,以备长社秦军主力来援。
姚襄这般主动积极,谢尚难免动心,此议甚至引发了部分晋将的支持,比如绕道自充州逃回的濮阳太守戴施丶护军王奎,督护何融等。
然而,还没等谢尚下定决心,邓羌的轻骑南下侦察,又对其决策形成干扰。
对这支猖獗的苟骑,谢尚也来了火气,派出营中晋骑并羌骑进行绞杀。
可惜,对手是邓羌,还有擅长骑战的秦骑,被遛了几圈,没把邓羌留下,自身反而折损了上百骑。
到了这个时候,许昌的晋军将帅们,都生出真正的紧张之感了,苟军的一系列动作,已经不加掩饰了,其目标图谋,必是许昌,必是他们这些北伐王师!
当谢尚下定决心,决定不再被动,采取姚襄建策,主动出击马梁时,长社秦军南下了。当探知秦军主力的动向,出击的姚襄军果断派人向谢尚禀报,而后进速缩回许昌普营。
姚襄不傻,邓羌所部前插马梁,呈孤悬之势,这在他眼里是战机,可以倚势击之。但真让他去和秦军的主力正面拼命,却是万万不能,总不能真为晋军做嫁衣丶充炮灰吧。
在秦军挺进到许昌北郊十馀里外时,许昌晋营中一片寂然,紧跟着便爆发出更激烈的争论。
而得知秦军正在许昌以北,就地安营扎寨时,普军中的主战派纷纷冒头,这如何能忍,贼军已经将刀架到他们脖子上了,必须进行反制,当趁敌立足未稳,
出大军击之。
出击之声,几乎将谢尚两耳填满,但他仍在尤豫。苟军已全师南下,徜若选择出击,正面决战,出兵少,则难以制之,出兵多,则许昌大营安危难以保证,
许昌城内的张遇军,可不是毫无实力。
也就是到了此刻,谢尚才真有些后悔,此前过于吝惜死伤,没有加大攻城力度,再怎么也该把城中守军实力丶士气更进一步削弱。
然而,此时后悔,别无用处。谢尚所不知道的是,这还没到最纠结丶为难的时候:::
永和八年秋七月二十一,在谢尚尤豫期间,于许昌以北扎营立足之后,苟武根据邓羌提供的战争情报以及此前的战术计画,大遣兵马,径直奔袭颖水沿岸的渡口丶埠头。
一时间,战火烧遍了颖水东岸,沿岸埠头,完全复盖在苟军的攻击之下,守卒被杀伤,民夫被驱散,船只丶粮秣尽数焚毁,涌起的浓烟,几十里外的许昌城都依稀可见
事实上,谢尚对颖水沿岸的转运渡口,还是十分重视的,邓羌此前一轮“巡游”后,更加强了兵力守备。
但是,不是有防备,就有用的。且不提出击苟军强悍战斗力,即便谢尚真把每个渡口打造成许昌普营那样的堡垒,秦军只需截断渡口与许昌之间的联系,效果一样,一样逼得普军不得不救。
当谢尚还在猜测侯骑所探秦军“异动”图谋之时,颖水渡口受到攻击的消息后纷至遝来了
谢尚也再难保持其名士风度与函养,可谓大惊失色。面对处处告急,顾不得多想,慌忙点兵,前往救援。
晋军将领们了,也知渡口的重要性,攸关生死,纷纷率众西行救援,不论如何,渡口不容有失,必须打退苟军攻击。
而这,难免落入秦军算计。
北伐晋军,哪怕走出许昌晋营的乌龟壳,凭着人多势众丶甲械精良,与秦军打正面的硬仗丶呆仗,即便秦军皆关中精锐,也未必就能战而胜之。
但是,从一开始苟军就没想着与其正面对抗,而充分发挥起野战,更准确地讲,是运动战的优势。
在发动对渡口袭击的同时,苟武还将南下秦军包括骁骑丶果骑丶破军丶统万丶归化五营在内的所有精锐集中于颖东,专为对付普军援兵。
而这一回,普军没有让苟武丶邓羌失望,也没有再做缩头乌龟,而这一露头,露出的是要命的破绽。
晋军分五路西援,数量丶方向丶速度各有不同。秦军这边,邓羌被委派军前指挥,见普军出笼,察其情势,果断下令,分两路截击。
一路由邓羌亲率,一路由弓蚝统领,分别以骁骑丶果骑作为箭头。邓羌交待得很清楚,只管眼前之敌,击破之后,再去对付其他普军。
贯彻此法,秦军甚至在局部战场,对普军形成了兵力优势,而遭遇作战,就是普军最精悍的部队,面对邓丶弓这样的猛将与精锐,也难是对手。何况普军援兵各部,素质是参差不齐:
不过,就如此前“战场侦察”所得,普军的中下级将士,战斗素质与意志,
并不算太薄弱,当没有上头的婆婆妈妈约束时,直接投入到与秦军的厮杀中,还是爆发了一些战斗力,给秦军造成了一定麻烦。
但也仅仅是麻烦罢了,弓蚝这边碰到了濮阳太守戴施,这是个硬茬,遭遇之时,就地指挥结阵顽抗,相当难缠,秦骑冲击,竟没将其一击冲散。
最后,硬是靠弓蚝超人的战力,带领秦军,与普军力战,连斩普军十馀名军官,打得戴施负伤而逃,方才将这路普军击破。
等他调转兵锋,去对付其他普军时,邓羌已连破两路普兵,他那边的运气要好些,面对的普军实力薄弱些,所遇将领也不如戴施精悍。
而普军这边,在两路秦军的打击之下,则逐渐陷入混乱了,方圆几十里的局域内,有被击破的,有就地组织顽抗的,有四处逃散的,还有成功抵达渡口击退攻击秦军的,总之一团零碎
当战况传回,谢尚方后知后觉,连连懊悔,大呼上当。紧迫之间,谢尚再度想到了他的小盟弟姚襄,请其率所部西援,击破苟军,姚襄同意了。
援兵之后,又是援兵,但姚襄的西进,却并没有改变根本大局,相反局势益加混乱,颖东平原上,一场秦普两军交织的乱战展开了,而秦军有着更优秀的组织与战斗力,再兼占尽先机,士气高昂,乱战显然于其有利。
颍水东原乱战不休,谢尚则如陷泥潭,姚襄之后,他再难遣兵马充实援军,
投入战斗。只因为,苟武也没闲着,他见机亲率,昭义丶归德二营为主的另一路秦军,逼向许昌普营。
不进攻,但硬是将谢尚牵制住了,于此同时,城中的张遇也顺势而动,在城头大造声势,营造出击之象。
庞大的普营内,分明仍有三万多兵民众,但偏偏动弹不得。而颖水以东的乱战,最终在夜幕降临之前,率先落下惟幕。
死伤惨重的普军各部,陆续败归许昌,秦军损失也不算小,但战略目标实现了,颖水渡口相继为其攻毁。
而经此一战,谢尚面临看一个最艰难的问题,势危至此,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