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虚实

作品:《苟秦

    第310章虚实


    秦军奔逃数里,一直到确认晋军未有追击,方才放缓速度,甚至随着连续几道军令,逃众慢慢停了下来,重新整备列队。,萝2??拉td小)x%说,; *<[免:费/?阅ˉ读′


    整顿期间,始平营督马径直找到弘农都尉徐成,抱怨道:“邓将军自翊奇谋,能诱普军追击,以步骑伏杀,结果普军根本不追,累我将士,白白损失数百人,待还营,我却要看他如何分说!”


    冲天的怨气,几乎从马嘴中喷涌而出,然徐成的反应,却略显冷淡,警了马一眼,道:“建武将军的军令,是要你我二人诱普军出击,而眼下诱敌失败,马营督该考虑的,是我二人如何向建武将军交待::,


    ”


    听此言,马双目圆睁,气愤道:“我部曲弟兄,为邓将军奇谋牺牲卖命,


    死伤颇多,他难道还要以此问罪?他就算是秦公亲戚,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吧!””


    “这些话,马营督不妨回见建武将军面陈!”徐成语气生冷地说道,他实在有些看不惯马的言行,叽叽歪歪,跟个婆妇一般。


    徐成如此冷拒,马也算自讨没趣,心中愤慨依旧,冷哼一声,策马而走,


    带领他始平营部下,提速向北撤去。


    至于徐成,眼神中则滑过一抹不屑,秦军之中,怎么混进这等宵小。回首南望,仍不见有普军追击的动静,也颇感难受,驱策战马,语气遗撼地吩道:“撤!让将士们都跟紧了,莫要走失了!”


    徐成自不用多说,弘农太守徐盛之弟,通过这两年在各项战事中冒头,屡建功勋,在关中集团已经有“二徐”之称。


    至于马,曾经也算一方豪杰,当苟政还在潼关丶弘农打转时,便于始平举兵起义,对抗羯赵,是一代抗羯义土。


    只可惜,实力不足,卒兴卒灭,为石苞迅速扑灭,部众死伤几尽,仅率少数亲信逃脱,东投早有联系的孙万东。


    其后,便随孙万东依附于苟军,在苟军的大旗下打拼。孙万东在世时,还比较尊重他,凭着义气,给他兵马,供给粮草。


    等孙万东战死汾东之后,他的滋润日子不在了,一下子从建义将军的座上贵宾,沦落为一名普通部将,而孙万东容许的诸多特权,到苟政与都督府直辖后,


    可就被取谛了。


    在苟军后续大小整顿中,如马这样的部曲,自是被整编的对象,裁弱留强,去芜存菁,属于基本操作,但这显然大大削弱了马对部曲的掌控力。¨5\4?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_


    凭借着在“抗羯事业”中的资历,马也在去岁冬,被调任始平,充当始平丶槐里二营之一的始平营督。


    兜兜转转几年,还是回到始平,但地位与声望,却大不如前,头上还有一个“婆婆”管着,甚至随时要插手部曲事务,关心兵户状况。


    这既让马不适应,更打心里不满,当然,这还算一个识时务的角色,也有些城府,不象此前的郑隽那般,因为一些莫明其妙的愤怒丶不满,便直接反叛,


    累及家人。


    但言由心动,只要心怀不满,在碰到一些事情的时候,其言行便难免暴露。


    比如眼下,对邓羌的“诱敌之计”,马勋就相当不满。


    从一开始便是如此,表现得很推拒,他觉得,仅让他与徐成率三千人去普营挑战,太过冒险,是让弟兄们白白送死.


    比起在洛阳之战中,打顺风仗,缴获俘虏,抢战利品,到了邓羌这路偏师,


    马差点将他的本性给彻底暴露。


    同时,他找徐成诉苦,显然是找错对象了。徐成及其兄徐盛,与邓羌同出安定郡,虽在苟氏魔下联系不那么紧密,但乡党的关系可是实实在在的,马试图和徐成共情,徐成又岂能接他这茬。


    更何况,旁人不知马的小心思,徐成通过这段时间接触,以及适才的并肩作战,多少看明白了一些。


    此人,并不是对邓羌有多么大的不满,只是吝惜魔下将士伤亡,不愿意去承担过分艰难丶重大的职责,而这种畏缩的表现,也并非出于对部下的体恤,而担心手中实力受损::::


    说白了,马就是严重的本位思想作,不管苟政对秦军将士做怎样的,做多少次整顿,对于某些军中将领来说,仍旧将魔下将士视作自己的私产丶实力与本钱。


    马,就是其中极具代表性的人物,此前大整军,正式确立中外军,马被分流到地方成防部队,也让这种思想再度抬头,并创造了滋长的空间。


    当然马也还算聪明,也感受到了长安的意志,明面上,还是如都督府提倡的那般,多说这是秦公的军队,是苟氏的部曲,然而私下里


    ,依旧把始平营当作自己的看家部队来经营:


    军中将领有护短心理与行为,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也要分时候,分事件。看书屋小税枉 首发在军事斗争上,徜若吝蔷实力,不肯牺牲,就是明显犯忌讳的事情。


    之前,也是马没按二人商讨的既定计划,提前下令后撤,害他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晋军选择鸣金收兵,徐成魔下的弘农营秦军,可能就变诱敌为送敌了。


    对此,徐成心头本就有怨气,结果还试图将问题矛盾转移到邓羌那边:::


    与这样的人并肩战斗,必须得多长一个心眼才行!徐成心中这样想着,也向北撤去,准备与伏击的邓羌主力会合。


    暗黄色的土路,豌而上,经过几次起伏,突破矮山土冈的阻隔,通向长社。细密的秋风,带着柔劲儿,吹过青色的绿地与夹道的野林,也拂动着隐伏于冈阴处秦军将士的盔缨::


    在这片名为“马梁”的土冈周遭,邓羌精心布置了一个埋伏圈,为防不测,


    甚至遣人回长社通知苟武,徜若引出的晋军过多,抑或战局不利,苟武将率领暂驻于长社的秦军主力,南下支持。


    野战的经验与自信,秦军早已是打出来了,而经过细密的筹划,邓羌也有信心击败普军,再不济,也能保全大军。


    然而,邓羌精心置办了一桌宴席,许昌的“贵客”谢尚,却不愿捧这个场,


    让邓羌的盘算落了空


    当南面消息传来并得到确认,邓羌虽然遗撼,却也没有多气,只是传令分布于马梁岗各侧的几路伏兵,重新集结,就地休整。


    命令下达,原本寂静的山岗间,旗帜与人影闪动,畜鸣渐作,整座上冈也仿佛活过来了一般。邓羌带人,亲自候于岗下,接应归来的徐丶马二部。


    英伟的面容间,不乏思虑,他很疑惑,晋军为何连追也不追,是徐丶马二人诱敌火候不够,还是普军看穿了他们的图谋?


    应当不至于才是,以晋军人多势众,面对区区袭扰偏师,再怎么谨慎,也不至于小心到不敢追击的地步吧::::


    随着马丶徐成率众归来,邓羌自是一番体恤安抚,也希望二人给带来一些更细节有效的信息,解答他的疑惑。


    只不过,迎来的却是马一番怨艾。马,还真如徐成所言,当面向邓羌讨要个说法::::


    面对马桀骜的质问,邓羌两眼中快速闪过一道锐利之色,他邓子戎是何人,岂容一个始平土豪质疑。


    但邓羌脾气却控制地很好,当着马丶徐及众将佐的面,朗声道:“今日之败,全在本将筹谋不周,其中罪责,我自当向大都督与主公请罪!


    不过,大敌当前,生死之战,犹在后头,还请诸位各还本部,安抚部卒,稳定军心,一切待战后自有叙说


    把众将佐安抚既定,邓羌找来徐成这个安定老乡,单独叙话。紧凑的营帐内,邓羌亲自给徐成倒了一碗清水,严肃地问道:“长功,今日与普军一战,感受如何?普军战力如何?”


    闻问,徐成回忆了下,而后缓缓道来:“禀将军,就今日交战下来,出阵与我军斯杀之普军,战力并不弱,装备精良,多经过训练,士气也比预估的要高。


    各部之间配合虽有不少纰漏,但英勇敢战之士,着实不少,与我将士短兵厮杀,少有怯阵。


    我弘农营部下,装备与兵源或许不如中军各营,但其中老卒也有不少,平日里末将也狠抓训练,少有懈迨,自问颇具战力。


    但出击普军,却能与我部斗得旗鼓相当,若是晋军动兵多一些,恐怕无需伴败引诱,我部将被其击败了。


    徜若许昌晋军,都是这般精锐,敌众我寡,南下交锋,还当倍加慎重才是,


    大都督的谨慎,足见先见之明。


    不过,以末将愚见,似今日这般战力的普军,恐怕也并不多,否则,区区许昌,早就拿下了


    ”


    “但就是如此,这一仗,也并不好打啊!”邓羌悠悠一叹。


    最关键的,还是秦军兵力不足,兵力上的差距,在战场上的影响,往往都是立竿见影的,从筹谋作战开始,便左右着将帅的决定::::


    徐成默然,又严肃道:“还有羌贼,此番姚襄亲自率所部出阵接战,羌兵作战,口呼复仇,甚是勇猛,看起来,得到谢尚的支持后,羌众士气恢复得不错,


    已经足以重新对我军产生威胁!始平营与之对战,死伤颇重”


    听其言,邓羌眉头稍,叹道:“姚襄虽则败残,但犹具实力,谢尚得之,


    如虎添翼啊!这两者结合,威胁倍增,此战,需智取,不可力敌了!”


    徐成颌首,表示认可,又道:“晋军虽众,然也只剩一鼓之气,徜若两军摆开阵势,正面交攻,凭我秦军将士英勇敢战锐气,一往无前,破之不无胜算。


    然而,徜若谢尚选择避而不战,深沟高垒,坚守寨中,我军拿他们,也是没有更多办法的。末将粗观其营垒布置,实在让人望而生畏,提不起突破的信心”


    听徐成这么说,邓羌仿佛触及到了什么,面露疑思,但很快表示道:“关于晋军虚实,还需更多试探才是。


    今日作战辛苦,长功暂且回营歇息,务必安抚士众,对受伤之弟兄,当竭力救治!”


    “诺!”见状,徐成起身敬拜,看着邓羌,沉声道:“将军乃当世英杰,指挥作战,末将一直是佩服的。然而,末将还是希望,今日弟兄们的血,将不会白流”


    见徐成那郑重的模样,邓羌没有多话,只是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释放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只短短两个字回应:“一定!”


    “末将告退!”徐成也不再罗嗦,正欲离去,又住步,稍加思索,回拜道:“将军,恕末将多一句嘴,我观那马,心思不纯,作战意志不坚,今日战场,有保存实力之嫌,反使军阵动摇,两部配合失调,造成一些无谓损伤:::


    因而,对此人,不可委以要害差事!”


    顿了下,徐成又道:“末将心知,出此言不利于团结,有猜忌同袍之嫌,然军情重大,犯着忌讳,末将仍然要说,还望将军有所提防!”


    听其言,邓羌的表情很严肃,眼神更是生冷,盯了徐成一会儿,方才露出一点笑容,平静地说道:“这话,若是换做旁人来说,我必严惩,但既出于长功之口,自是一片公心。


    此事,我心中自有计较,长功也勿再对人言。终是袍泽,还需协力同心,大敌当前,一切以破敌为重!”


    听邓羌这么说,徐成连连表示省得,而这二者之间的亲密交往,也意味着安定邓氏丶徐氏这两大家族正式走向联合....


    在安抚徐成的同时,邓羌双目之中,也隐现着些许寒芒。他邓羌,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区区一个马,也敢在他面前倔傲,质疑他的谋略.


    如非顾全大局,安抚众心,就冲马那不服主将的态度,邓羌都敢找个理由宰了他,先斩而后奏,在战场上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马若是知晓,邓羌竟是这样的“狠人”,只怕怎么也不敢在邓羌面前抱怨了。所幸,邓羌的心思,也全在如何攻破许昌普军之事上,暂时也顾不上马。


    就在翌日,将南下情况稍加整理,汇成战报送与长社苟武的同时,邓羌又点了五百骁骑,亲自率领南下,前往许昌探营,亲自视图徐成口中那让人望而生畏的营垒,以及周边地理形胜。


    邓羌心知,制敌的破绽,只能从战场内外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