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大部队看到夜空中的巨大爆炸声，终于找到了东极岛。


    海寇肃清，校尉李承乾安排手下驻扎在千岛域，守卫来往船只。


    贸易航道安全，千岛域渐渐繁荣，仿佛一夜之间形成几十座小城镇，妖族昔日破败的罗刹海市，也恢复了生机。


    罗刹海市，世人曾误入其中，传言中的海市蜃楼，在波涛云雾之上，一炷香的时间，亭台楼阁像有生命一般会移动，窗户是硕大的眼睛，伸出四只脚变幻成柱子，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节节高升，市集在巷中，琳琅满目，皆是世人闻所未闻的稀世珍宝。


    一行人坐着鲲鹏，来到罗刹海市。


    无渊与余皎皎牵手，随意逛海市，逛街这件事尤其让余皎皎和绾绾兴奋不已，摊位上每一件宝贝都让她们喜欢得不得了，鹦鹉螺镶嵌金樽做成的酒杯，玛瑙镂空雕刻成的多层同心球香囊，无论颠来倒去香料都不会撒，燃着可以让人一夜美梦的灵犀香，千年玳瑁壳做成的眼镜，不仅能看见千里之外的风光，还可以用来赌坊里作弊透视牌面，一串欧泊原石项链闪着月华七色，一不小心就会迷惑人的神志。


    不光有奇诡的珠宝首饰，海市上美食也令人阵阵唏嘘，足足十丈巨大的海皇鱼在烧烤冒出异香诱人食指大动，能容几百人同时吃。


    罗刹海市正在办长街宴庆贺重新开市，宴会歌舞助兴章鱼用八只脚舞动十八般武艺，肥硕的妖怪中气十足的喷火，红火焰夹杂蓝绿的光。


    余皎皎只是摸摸看看，摇头什么都不买。


    熙熙攘攘，人群忽然热闹起来。


    “长街宴猜谜，彩头可是价值连城，愣着干什么，快去。”一位素衣男子拉着头上长角戴昆仑奴面具的摊主凑热闹。


    “哐哐”敲锣，台子上一只毛色绯红的五尾独角赤豹，名唤狰，将一盏五尺灯笼挂在长街满是小灯笼的绳上，灯笼一路旋转，将灯谜字面展示给众人。


    第一道灯谜是：楼台挨楼台，层层合起来，上面飘白烟，下面水花开。


    余皎皎率先伸手将灯笼摘下，“是蒸笼。”


    狰喜笑颜开，“姑娘好厉害，拿下今天第一道彩头。”


    飞鱼从天空落下，将玄铁石落在余皎皎掌心。


    第一道灯谜是：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绾绾听到卫庄念出谜面，神色有些不自然，卫仪以为她身上不舒服，恐是落下病根。


    余皎皎对无渊摇头，她猜不出。无渊刚欲摘下灯笼，却被一人抢先。


    长角戴昆仑奴面具的男子，气定神闲地道：“是画。远看高山玉树青葱，走近一听水却没有声音，春天明明过去，依旧有许多花草争奇斗艳，人走近，可是鸟却依然没有被惊动，因为人在站画前，纵然栩栩如生，但终究是假的幻境。”


    狰赞许地连连点头，“这位公子解释的意境，实在是妙。”


    文鳐鱼悠然煽动翅膀，将一枚砗磲贝壳背在身上，停留在半空。


    长角戴昆仑奴面具的男子，当着众人缓缓打开贝壳。


    奖品是护心鳞，众人惊得目瞪口呆，龙族护心鳞，一生之中有一枚，更何况龙族是至高无上的神族，这罗刹海市的海坊主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无渊掩藏在袖子下的手，青筋暴起，可眸底一抹恨意怎么也眼藏不住。


    余皎皎有些担忧的看向无渊，护心鳞是龙族之物。


    暗自猜测或许与龙女绮罗当年消失在海上的事有关，如果与生母有关，无渊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灯谜奖品越往后越珍贵，待会她定要赢下第三个奖品，试试能否恳求与那长角戴昆仑奴面具的男子交换。


    皓月当空，两只羽毛翠绿的青鸟，口衔一件薄纱宝石光彩的华美衣裙，停在半空中展示，长街宴上的众人纷纷停下筷子，赞叹不已。


    余皎皎浑身僵硬，鲛族至宝——鲛绡流纱裙。


    “鲛人族的鲛纱，入水不湿，轻如蝉翼，仅此一件，猜中灯谜者可赢得此宝。”


    灯谜是：古月照水水长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映古月，碧波深处好泛舟。


    无渊飞身夺过灯笼，将几只面目狰狞的妖怪打翻在地。


    “谜底是湖。”


    “恭喜这位公子，今晚猜谜的头奖，鲛纱归你了。”


    青鸟长羽翩然，漫天桃花瓣如雨落下，鲛纱落满花瓣，轻飘飘的挂在无渊手上。


    无渊将鲛纱，轻轻披在余皎皎肩上，附在她耳边。


    “物归原主。”


    绚丽异常的烟火绽放夜空，夜如白昼，余皎皎在无渊的眼眸中，水色汪汪之中看到自己披着流光溢彩的鲛纱。


    水雾弥漫双眸，回忆将她重新沉浸在汪洋大海之中，海天云碧幽处晃荡水精帘，那时年幼的她，只爱贪玩，母亲拿着螺梭追着她教她织鲛纱，她嫌鲛纱比藕丝还纤细，缠绕在指尖费事不肯学，经常躲在岩石后面偷看父兄们舞刀弄剑。


    如今想学，亲不我待。


    哪怕她是鲛人，却也再也织不出鲛纱。


    余皎皎狠心咬着牙，一路追上那位拿走护心鳞的长角戴昆仑奴面具的男子，脱下鲛纱，拦住他。


    “公子，稍等，我有一事相求。”


    灯火阑珊处，晦暗的阴影下，海浪拍打岸边的木桩，长角男子摘下丑陋的昆仑奴面具，露出一张妖冶绝美的脸，肤色苍白如玉让人惊艳，眼前一亮。


    “姑娘，何事？”


    余皎皎一时语塞有些结巴。


    长角男子挑起眉毛，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难道，姑娘对我一见钟情？”


    “不，不是，这位公子，你手中的护心鳞，对我一个朋友非常重要，我能否恳求，用我手中的鲛纱，与你交换？”余皎皎手中不自觉捏紧鲛纱，狠狠心不情愿的递给男子。


    这件鲛纱对她来说也十分重要，当年她仓惶逃生，什么也没从鲛族带出来。


    这是世间唯一一件鲛纱。


    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长角男子似乎看出余皎皎眼中浓烈的不舍，不急不恼地调笑，“君子不夺人所好，姑娘既然不舍，为何又来强迫我呢？这件护心鳞可以防身，对我说有点用处，反倒是这件衣裙，我这个男子要来有何用？”


    “鲛纱十分珍贵……”


    “珍不珍贵，是对于拥有的人来说，世人要如何评判，与我何干？”长角男子言语虽然依旧温和，双眸中露出桀骜不驯的神色，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无渊追上来，看到余皎皎揽着长角男子的胳膊，脸上生出揾怒。


    “不如，你把你最珍贵的东西，拿来跟我换？比如，你自己？”


    那长角男子的不屑神色，比龙王的高贵傲居更让他心烦。


    心头火起，怒火中烧，倏而一把抓过余皎皎纳进自己怀中，“皎皎，那护心鳞我自有办法，你不要求他。鲛纱是我送你的，你怎么能转送他人，好好收着。”


    长角男子不怒反笑，捏着护心鳞，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能捏碎。


    “好一出情深似海，护心鳞如今在我手上，你有什么办法？小郎君，这是醋了？本来一个小小鲛人，长得还算勉强能看，不过本君身侧美女如云，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龙族之子饕餮神君，竟然想跟我抢，那我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与神族一较高下的机会？”


    长角男子提到神族的时候，眸色如千万年的寒冰，咬牙切齿的憎恶模样，看不出一丝一毫本该对神族的敬畏。


    “我与你公平正义的打一架，谁赢了，护心鳞归谁，如何，海坊主？”


    “真是狡诈，明明要动武来抢护心鳞，嘴上还说公平。呵呵呵，不过这事有趣起来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这里的坊主？”


    “罗刹海市，那么多人，偏偏你在我们身边提醒我们来猜谜，在座身怀绝技的妖族不乏武功佼佼者，你摘灯笼的时候，竟无一人敢上台。你用魂玉藏着一身魔气，但是言行举止没有一点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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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摆摊子的普通妖物，更何况，这三件猜谜的宝物，本就是为吸引我们上钩，我说的对不对？”


    “说这么多，你们今天也别想活着走出海市。”长角男子心不在焉的拍拍手。


    海寇首领大当家，领着一伙衣衫褴褛的海寇，黑烟弥漫刹那间变作魔物，出手袭击。


    无渊将余皎皎护在身后，卫庄卫仪两兄弟背对背，持剑和魔物海寇们厮打，绾绾瑟瑟躲在木桩后面阴暗处。


    “出来吧，当人类时间久了，真的以为自己是人吗？”长角男子讥讽道。


    绾绾被一股黑色魔气扼住咽喉，整个人被腾空拎起来，重重摔在地上，咳出一口黑色如墨的血迹。


    卫庄和卫仪团结奋力抵抗魔物，本来局势站上风，刀光剑影之间，搏杀的动作不得不暂停。


    余皎皎震惊地睁大眼睛，想去救绾绾，但心中难免略有些迟疑，被无渊伸手拦下，但看着绾绾难受的样子心中不忍，还是大喊道：“绾绾！你……快过来。”


    “蠢人。”长角男子以诡异的动作扭动脖子，完全褪去刚才伪装出来温文尔雅的样子。


    他头上黑色的长角刺破肌肤，向后蜿蜒盘曲，灰白相间的箭羽锋利如刀展翅。


    灰白色的杂羽，翅膀，鸟，让余皎皎莫名觉得熟悉，闪电般穿过脑海，海岛山寨里那只模样奇怪的杂毛雏鸟，还有港口空中夺下炸药救人的迦楼罗，都是灰羽。


    “你们竟然真的简简单单就相信，人死可以复生，她不过是本尊手下一个画妖而已，不信，你们看看她口中吐得不是血，是墨汁。”


    黑色长角男子手持一幅画卷，一手锋利指爪张开，掌心燃起一味赤红真火，火焰满满逼近画卷。


    绾绾痛苦地摇摇头，跪地磕头，流泪苦苦哀求，“不要……不要，求您了。少主，再给我一个机会，不要烧了我，不要……”


    “杀了无渊。”黑色长角男子冷冷的吩咐。


    绾绾四肢像一具傀儡，一步一步地走向无渊，拿起地上的弯刀，握住刀柄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她的神色异常，眸子中好像有一个身影，是被困在黑暗识海之中的绾绾。


    无渊一动不动，护住身后的余皎皎。


    眼看刀锋就离无渊的胸口只有一寸。


    倏然之间，绾绾将到指向自己，卫庄不顾一切，拿身子挡在这一刀。


    “我终于，救下你了。”卫庄缓缓倒下。


    绾绾慌张地丢掉刀，纤弱的她，根本无力抱起卫庄的身躯。


    卫仪杀了所有的魔物，来到卫庄身边，扶住卫庄点穴止住伤口。


    “不可能！一个画妖，怎么可能违背我的魔族血契？”黑色长角男子原本不可一世的傲慢神色，变成难以置信的疑惑，愤怒之下想要拿火焰焚烧画轴。


    余皎皎趁机冲上前去，一把夺下画轴，用鲛纱将画仔细抱在怀里，就一头扎进海里。


    无渊持剑重伤男子，一阵黑烟，男子原地消失不见踪影。


    无渊与卫仪合力，挥剑将其余魔族余孽收拾干净。


    卫仪将魔化后的大当家，一剑斩杀。


    黑色魔气散去，大当家的眼眸恢复清明，吐着血说道，“三当家，谢谢，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终于解脱了……我敬你是条汉子，不后悔与你结交一场，你们要当心北月氏的拓跋人。”


    魔族与北月氏勾结，想要伺机侵犯轩辕中土。


    怪不得会藏有那么多炸药。


    话音刚落，枭雄一世的海寇首领大当家化作一缕黑烟，神魂俱灭彻底消散。


    或许，他的一生，也有许多不得已。


    卫仪曾与他结拜为兄弟，念及救命之恩，卫仪在海市的海神庙为大当家立了一个排位。


    众人在海市买来止血的草药，余皎皎以鲛人血入药，幸亏绾绾手上的力道不重，伤的很轻，加上卫仪医术精湛，卫庄并没有什么大碍。


    三日后，闭市。钟螺吹响，罗刹海市又如同云消雾散，海市蜃楼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