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乱局
作品:《兄长不仁》 从他嘴里再度念出自己的名字,温逐月觉得很陌生却又过于熟悉。
回京后,若不是因为团花阁的事,因着心里的愧疚,他合该会与她划清界限,从此不再越雷池一步。她也不会与他再有任何的联系。
他的闲事,她不想管。可偏偏让她第二次撞到裴扬雨狼狈的时候,她心里复杂,盯着他快要落泪的神情也不由得开始痛心。
大约在她的心里,还是像在庐江一般,仍将他当做兄长。
纠结片刻,那只垂下的手,还是轻轻落在了裴扬雨的肩上。
温逐月眉心微动,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他,直道:“怎么会?你还有国公夫人,还有竹声兰影陪着,怎么会一无所有呢?”
裴扬雨眼里的红色更浓,平日里引以为傲的自持坚强,似乎都因为温逐月的这一句话而崩溃了。
恍惚间,他又回到老国公临终前的场景。帐子里垂下一只手,悠悠荡着,再也没有力气也没有热气了。他跪着上前握住那只手,没有任何回应,就连手中仅存的热意也在他掌中渐渐消散了。
此前,他从未真正尝过生离死别的滋味。只记得裴妃仙去后,五皇子日夜痛哭,一蹶不振。他虽然也有悲痛的感知,却还是不及五皇子身上的切肤之痛。
原来这种痛,真的会痛得五脏六腑都烧得难受,原来这种痛会让人眼前模糊一片失了气力。哭也哭不出声,喘也喘不上气。他没有办法面对,却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将永国公府支撑起来。
待他稍稍振作起来,带着满身的伤能踉跄往前走几步后,却猛然惊觉后背的一道道伤正是亲近之人所刺。他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好不容易才坚持到现在,却被残忍告知,人心并非完全向善,亲近之人也不尽然可信。
长久以来,他所相信,信服的一切,好似突然便烟消云散了。他再找不到支撑,也不知道要如何立身了。
朝夕相处之间的温情是假的,耳提命面的告诫也是假的,相处数年,原来这一切只是一个笑话。
裴扬雨面上淌泪,他泪眼朦胧地追寻温逐月的面容,“对不起,原来被亲近之人欺骗是这种感觉,我现在懂了。”
温逐月弄不清施婵说的事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联。若是裴妃真是被人害死的,他作为裴妃侄子,应当痛定思痛为裴妃报仇,而不应该是现下这副模样。可若是为了方家的案子,他心中觉得冤屈,但也不会轻易因此受挫至此。
温逐月别过脸去,躲开他的目光:“事已至此,前事便不要再提了。你放心,今夜之事我会守口如瓶的,不管你听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你都需振作起来。如今害我的凶手还未落网,你若一蹶不振,还有谁能帮我?”
裴扬雨的目光暗下去,不再应话。
动手拉他起身也没有半分作用,温逐月无奈,又向兰影使了个眼色,兰影会意,即刻上前与温逐月一道将他扶起。
温逐月搭着他的手臂,与兰影一同搀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轻声嘱咐道:“他情绪不稳,若是再待在这里反而不好。况且若是他出门走漏了风声,怕是要惹来大麻烦。兰影,趁现在庄子上还乱着,你快些带他回去。”
兰影应道:“是。”
“这边能快一些走出去,你们跟着我走。”二人还未走远,温逐月又快步跟上去给他们引路。
将二人亲自送到庄子门口后,温逐月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兰影一句:“好好看紧他,不要让他再出来了。若再有下次,我不会再告知你们消息。”
兰影应声答:“是,娘子您也要多保重。”
温逐月点点头,亲眼见他们上了马车后才折回去。
田庄里静悄悄的,路上也不见有人影,只是正中间的那座大屋子灯火通明,门外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佃户,密压压一片,将屋内的灯火挡得十分严实。
温逐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盛长晚,扭头又绕到那座大屋子的后院,在纸窗小心地扎了个洞,透过洞往里看,总算是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盛长晚端坐在屋子上座,冷冷地盯着被押跪在地上的施管事。
李妈妈早已经派人将田庄上的账本都找了过来,找了几个佃户当面问过后又命跟来的账房先生循着他们的话将账目再清算一遍。
账房先生算好账目后又恭敬地呈到李妈妈面前,在她耳边密语了几句。
李妈妈一面点头一面接过账本递给盛长晚:“娘子,他们都已经算过了,这账本上的账目确实与我们府上的田租账目不一样,与佃户口述的账目也不一样,这本账本是假账。”
施管事闻言,变了脸色喊道:“什么真的假的,这账目怎么会有假呢?娘子,您可要明鉴,不要听了那几个醉汉和贱民的话,冤了我。”
盛长晚信手翻了翻账本,冷笑道:“施管事在我家的田庄待久了,脸皮变得比外面的泥地还要厚。如今账本算清楚了,你还辩驳,你真当我是瞎了眼吗?在你手底下的庄头酒后吐真言,可见此话不假。”
施管事依旧嘴硬辩驳:“娘子,盛家将田庄交到我手上打理,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什么意外,怎么偏得您一来,便出了事。一定是那些贱民交不起租钱,联手起来害我。我手底下的那几个庄头,早就想要坐上我这个位置了,所以才在您面前撒谎害我,娘子您可要为我做主。”
李妈妈啐了他一口:“呸,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竟能没脸没皮到这种地步。娘子良善,还让你跪着回话。若是你还狡辩,我便让人将你捆了送去官府好好审一审,我看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施管事顿时直起腰,骂道:“你这个老虔婆,专在娘子面前搬弄是非。你莫要忘了,我妹妹可是服侍过皇帝生母的掌事宫女,连得皇帝也要顾念旧情,你们岂敢动我?”
李妈妈瞪着他,哈哈笑起来:“你妹妹婵娘侍奉过裴太后不假,可这又与你何干?莫非真是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了?你造下了孽,竟还想将你妹妹拿出来顶罪,你好大的面子。”
施管事气得面红耳赤,回道:“我妹妹侍奉有功,人人都要给我们家这个面子。若是娘子您要处置我,我没意见,但你得先问问陛下答不答应。裴太后仙去,人走茶凉,连得她手底下的人也要被折辱至此,难道陛下真的会坐视不理吗?我劝娘子还是好好想想清楚。”
盛长晚倒也不惧:“施管事,我看你真是在田庄待久了,连这庄子姓什么都不知道。这庄子姓庄不姓施,即便是陛下来了,这事实也不会改变。你妹妹如何,与你又何干?你在盛家田庄作威作福了这么久,若不铲除了你,这再过几天,你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施管事依旧将施婵的名号抛出来,为自己辩解:“我妹妹得裴太后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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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荫蔽全家,裴太后在时如此,裴太后先去后亦是如此。盛娘子,若是今夜您执意要处置我,落到陛下耳中,怕是要连累盛大人和盛夫人,得了一个苛待功臣家眷的罪名,您担得起吗?”
盛长晚将账本放在一边,起身走到施管事身侧,微微弯腰轻道:“施管事,你妹妹为何要在晚上烧纸?你又为何会将她锁在后院里不让她出来走动,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若真要揭开此事来说,只怕是要罪加一等。若你还不服,不如我将你妹妹请过来,我们在官府好好说道说道?”
“你……”施管事的脸色变得惨白,顿时失了嚣张的气焰。
贪田租、做假账、苛待佃农等的恶事若是揭开,他会脱一层皮不假,但若是施婵窝藏包庇的事情传开,最后又查出郑华炽谋害方家的罪名,那他们一家,定会受此牵连,血脉不保。因着裴妃那一道微薄的关系,也绝对保全不了施家上下。
盛长晚见他不再作声,便问:“你可认罪?”
施管事想到这里,忙伏地认错:“娘子,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了,我是第一次犯这种错,我保证不再犯了,我求您放我这一次,就这一次。我将昧下的钱都补回去,我保证不再做了。”
盛长晚扫了他一眼,道:“昧下的钱当然要补上,可你这个祸害若是不除,我怎么向大家交待?依着我们盛家的规矩,你犯下如此罪行,应当打一百棍子再扔出去,永不复用。可你做的恶,打一百棍子算是便宜你了。”
随后她又扭头看向李妈妈:“李妈妈,将多收的租钱清算好后还给大家伙。施管事犯下的恶行还未处置的,尽管让他们告到你面前,待所有的罪名都整合好了,再处置他。”
盛长晚话音刚落,便有人将施管事押下去了。
围观的佃农纷纷拍手叫好又通通跪下道:“盛娘子英明。”
盛长晚微微向他们颔首:“诸位放心,此事我们盛家定会处理妥当,还大家一个公道。你们不必担心他们会有报复之心,若是觉得不公不平,尽管告上来,绝不能让他再祸害大家了。”
佃农是真心实意地感谢盛长晚。虽然不知道施管事为何这么快便认罪了,但心里也清楚他大势已去,以后不必再提心吊胆地活着了。
将施管事的事情处置完后,盛长晚觉得心里头松快了一些。她遣散众人后才坐下喝了一口茶,却见温逐月走进来。
盛长晚放下茶盏抬眼问道:“阿棠,你怎么来了?”
温逐月心里有些发虚,但还是笑道:“自然是来看盛娘子的威风。”
盛长晚听出她的打趣之意,心里却未如料想一般开心,“阿棠,那姓施的算是处置好了。可他妹妹的事情,我们总是要报上去的,我只怕到时候会因为她的缘故连累我们盛家。”
温逐月明了她的顾虑,低声安慰道:“阿照,此事是他们所做所为,与你们关系不大,联系不深。倘若你们自行检举,说不定官府看在你们提供线索的份上,免于责难,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盛长晚闻言,七上八落的心好似突然有了踏实感,她看着好友纤弱的身躯仿佛注入了一股力量,抱了一下温逐月,回道:“阿棠,谢谢你,还好有你在,真好,不然我一时慌了神,竟不知如何是好。”
温逐月轻轻抱着盛长晚,面上表情却并未松快,总觉得自己在隐隐忧心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