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假戏
作品:《兄长不仁》 冰润的白玉簪在手中渐渐变暖,裴扬雨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他将玉簪在手中握得更紧,点头道:“是,若你能帮我,事半功倍。这对找出团花阁幕后真凶大有裨益。”
裴扬雨难得主动开口提及团花阁的事,温逐月知道自己已经被他完全捏住了,再没有理由拒绝他。只是心中有些别扭,随手拨了拨头发,道:“我只帮这一次。”
裴扬雨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点头答应她:“这是最后一次。”
说罢,温逐月将两鬓的黑发全都拨弄到眼前,黑发落下将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她看不清自己现下的样子,只觉得蓬头垢面一般,与女鬼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夜风幽幽,将门板吹得作响,屋檐下挂着的灯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灭了火,外面漆黑一片,只能凭借屋内的灯火照明。
施婵没有心思赏月,只是默默地盯着桌上的油灯,见油灯芯子烧得噼里啪啦,灭了,再又点了一盏新的。
灯火燃得旺盛,将她脸上的泪痕也烧得发亮,眼前的一团火已经被泪水糊住了,她只能看见一团暖黄色的光晕覆在眼前,
喉咙已经哭得沙哑,却仍在念道:“对不起,我不能再给你烧纸了。我们相识一场,本是要给你烧足七日的纸钱的,但我没办法,只能给你烧两日的上路钱,你莫要怪我,我实在是尽力了。”
灯芯燃烧的噼啪声更大,像是再替逝去的故人应她。
施婵将眼泪抹净,怔怔地抬头看向门外,无奈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叹了一句。
忽而,门上花纹空隙外透出一大片白色。这片白色在门前飘动,一瞬向东移一瞬又向西移。
施婵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楚一些,却见那片白衣上只得一颗黑发覆面的头,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往后跌了一跤。
“来人,来人。”施婵一面往后躲,一面朝外呼叫。
温逐月第一次扮鬼,心神不稳,见施婵大喊,也慌张地轻咳了一声。
只是叫喊了许久,也不见前院有人赶来。施婵嘴唇发颤,向门外张望救兵动静时瞥见黑发下张开一张嘴又露出挺巧的鼻尖,施婵即刻愣道:“娘娘,您是裴妃娘娘?”
温逐月微微侧目去看裴扬雨,却见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也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
施婵见状,立即跪下朝门前白影贴地一拜:“娘娘已经仙去六年了,怎么还尚在人间?”
白影无言,只是静静地透过那头覆面的黑发缝隙看她,透着一丝明闪的亮光。
施婵见她不发话,也不敢贸然起身,仍是伏地道:“娘娘,姝奴婢无能,不能护着您,才让您含冤而死。您仙去后,一同服侍您的宫人死的死,散的散,凭我一人之力实在无法为您伸冤。”
闻言,温逐月也有些震惊。她从前也听过一些京中的流言,说是当今陛下的生母裴妃之死有蹊跷。原本身体不算康健的她在宫中一直金尊玉贵地好好将养着,宫中还有许多妙手御医照料她的身子,如此保养,怎会突然便病逝了?坊间猜测许是宫中暗含着些见不得人的阴森诡计将裴妃卷了进去,最后害了她的性命。
好奇使然,温逐月抻着嗓子问道:“什么?”
施婵不敢面对白影,垂头道:“娘娘,定是皇后害您,想从您手中夺走陛下。太子夫妇去后,她一直使计磋磨您,想给自己找个后路,不想她竟然如此恶毒,竟用毒计害您丢了性命。陛下如今同她母慈子孝,还尊她为太后与您一同承接天下人的供养。奴婢实在是为您抱不平,但奴婢无能,没办法为您杀了她。”
温逐月目光震动又道:“是你亲眼所见她害了我?”
施婵轻轻抬起头,恭敬答道:“娘娘,皇后只手遮天,若她想害您,怎么会摆到明面上?您身子方才有了起色,若不是皇后在先皇面前进了谗言,先皇又怎会大发雷霆,让您承受苦果?娘娘,您一向良善,不与人为敌,若是当初我多留着一个心眼,让您多提防皇后,那今日就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裴扬雨的一声清咳声响起,温逐月方才惊觉自己失了分寸,探听了皇家秘闻。但要问的话还未问出,她想逃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站在门前。
温逐月站上一块石板,用力撑开肩膀,身形虽然单薄,却也算显得高大威猛了。郑华炽虽然被烧得佝偻了身子,但化作鬼魂还是原来的身材更有信服力些。
“你认错人了,我才死不久,你便已经将我忘了么?你前几日不是还给我烧纸钱吗?”门板外的嘶哑声音却如雷贯耳传入耳中。
那道女声忽而又转为低沉的男声,施婵立刻瞪大了双眼,声音颤颤道:“你是郑华炽?”
门外飘动的身影终于停了,立在门前道:“是我。”
施婵心里害怕,抱着膝盖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今日已经第五日了,你早该离去了,怎会还在人世间?”
白影的声音变得更为压抑:“我是惨死的,我是冤死的,无人为我报仇,我死不瞑目。我在这世上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一个了,请你帮我找到害我之人,否则我的冤屈未解,只能日日在此徘徊,不得投胎往生。”
施婵扶着圈椅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仍隔着一道门板同白影说话:“可我不知道害你的人是谁,如何能够帮你?我们有同乡之谊又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的事,我也只能管到这里了,我瞒着家里的人偷偷帮你已经是尽我所能了,还望你能谅解我。你也瞧见我如今的境遇了,我不能再帮你了,我帮不了你了。”
“你帮我置屋助我躲藏,你帮了我这么多,如今我已经死了,你便不肯帮我了。是你兄长不准你再掺和我的事,是不是,是不是?”
白影贴着门板又朝前撞了撞,撞得门哐哐响。
施婵见他反应激烈,到底也怕惹出更大的动静,只能稳住心神同他说话:“你的案子牵扯甚多,我兄长也是为了我们一家人,还望你不要怨他,你的事,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门外的风吹得白色的衣裳纷飞,那头长发下又传来声音:“你骗人,是你兄长不准你帮我的,我现下化作厉鬼,我要夜夜扰得他不安宁,我不会放过他,任何害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施婵脸色被吓得惨白,连忙跪下求他:“华炽,你冷静一些,我答应会帮你,还请你放过我的家人。我发誓,等我兄长消气了,我一定想办法了解你的冤情,替你伸冤。定是放火的人见你还活着所以追踪杀人,你同我说过的,我知道,我一定替你报仇。”
白影闻言,默然了一阵又试探问道:“你还记得他吗?”
施婵见白影的语气稍稍平静了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你说过,你见过放火的人,这人不算高,左手手背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他们定是被雇来杀人的,我兄长有些门道,花些银钱去打听一下,便能知道他是混哪一道的。”
躲在门侧的裴扬雨心里默了默,像是有了答案,身体微微有些发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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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扬雨闭着眼,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即便他不愿相信,但当下种种证据来看,杀害方府上下乃至是杀害郑华炽的人,便只得这一个人能做到。
可他怎么会跟团花阁牵扯上,怎么会……
一种无形的痛苦似一双大手,抓扯着他的心肝,让他浑身疼痛。
温逐月见他不再作声说话又微微敲打门板打乱他的思绪。
敲了一下,敲了两下,他还是充耳不闻。
门内的施婵听见敲门声,以为是温逐月仍不满意。对着门外又磕了一个头:“华炽,我发誓,我真的会为你报仇的,请你放过我的家人,有什么事情都冲着我来,不要伤害其他人。”
温逐月没了办法,只能捏着嗓子用手覆在嘴上,装作声音嘶哑一般安抚她:“我信。”
裴扬雨听见温逐月的声音又回过神来,缓缓道:“若你说的不是假话,我不会再来找你的。我的魂魄不能停留在此处太久,我该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白影的话音很快就在耳边消散了,施婵仍跪在地上,心有余悸地目送身影越来越远。
待离那间屋子越来越远,温逐月才将面前的头发拨开,露出眉目。
裴扬雨像是失神了一般,走路险些撞到廊柱上。好在温逐月看住他,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小心一些。”
裴扬雨没有理睬,依旧是垂着头不说话。
温逐月分不清她是因为郑华炽的案子而伤神,还是因为裴妃的冤情而揪心。但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需得从这道墙出去了才好说话。
幸而兰影从院子前头绕来,温逐月像见到救星一般,向他使了使眼色:“兰影,方才从施婵口中听到了一些事,应该是刺激到他了,但这里说话不便,你先带着我们出去。”
兰影点头,带着温逐月一道轻声一跃翻出了墙外,又翻回墙内接应裴扬雨。
兰影见裴扬雨心不在焉,打不起精神,劝道:“主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出去。”
裴扬雨只觉得呼吸艰难,心里抽痛得厉害,听了兰影的劝告后又暂且回神来翻墙跳了出去。
从院子里翻出去后,裴扬雨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只是盲目无言地向前走,心底的压抑,惊异和痛心全都混作一团,将他搅得翻天覆地。
施婵口中说出的话,像汹涌扑面的潮水,让他喘不过气来。
走了不到片刻,他全身像失了力气,再也走不动了,只觉得浑身发冷。后背贴着高墙慢慢地滑下,最后跌坐到石子路上。
温逐月想起,上次见到他这副模样,还是在那天的雨夜。他如同一只斗败的困兽,脆弱又冷硬,容色苍白得让人心惊。甚至这次好像比上一次还要糟。
兰影望了温逐月一眼,不知说什么,却见她三两步走到裴扬雨的身边,向他伸出了一只手:“站起来,此处不是你伤怀的地方。”
裴扬雨依旧不为所动,仿佛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
温逐月没了办法,只能蹲下身,好言好语再劝:“有什么事,回屋再好好说,好吗?”
听见她软下声的劝慰,裴扬雨沉默了许久未曾回话,心似如坠深渊,又似刺骨寒来,直叫人茫然无路,抓得发疼。
许久未见他有回应,温逐月回头一看,撞上他那通红的眼,里面似有愁思抓心,苦从寒来。
良久后,他哽咽,渐苦涩道:“逐月,你知道吗?这一次,我真的,真的一无所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