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对莱尔很有好感，她相信这个人，但却不相信人性。


    就好比，虽然不明原因她目前和莱尔目的相同，都是取代教会掌握斯莱德城，在这一点上她可以相信莱尔抛过来的橄榄枝。


    但是合作，不意味着依附，这个自称是游商实际身份不明的年轻人似乎有着很大的能量，可以越过斯莱德城，直接联系更上一级的主教。


    有这样的帮手固然是好，但是万一她们真的拿下了斯莱德城，到时候她们之间该叫谁说了算？


    她不愿意轻易放弃斯莱德掌控权，可活都让人家干了，那自己凭什么白拿果实呢？


    所以，在不暴露黑暗之城的前提下，塞西莉不介意展示一下自己‘才能’。


    对于斯莱德城来说，最近的热门消息莫过于圣修院的菲奥娜修女，这位德高望重的圣修院院长先是被魔鬼附了身，来自圣廷的使者尤利安多次驱魔都未见成效。


    本以为这位可怜的修女这辈子就这么完了，谁想，一眨眼的时间便峰回路转，光明神居然降下了神迹，帮菲奥娜修女祛除了魔鬼。


    据说那件沾有神之泪的圣袍已经被加紧送往了教廷，运气好的话，菲奥娜甚至可以得到圣女的名号。


    当然了，那可是神迹，斯莱德城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殊荣，圣修院一时之间居然比教堂还要热闹几分，信徒们但凡开口也要先谈论一下圣修院。


    可是话传着传着逐渐变了味，最开始大家讨论的中心都在圣修院和菲奥娜身上，可后来不知怎么的，讨论的中心变成了尤利安。


    这位来时悄无声息的圣使大人，近来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热议的对象。


    “听说了吗？那位从教廷来的圣使大人，可是亲身聆听过光明神神谕的！”铁匠铺外，一个汉子抹着额头的汗，对同伴唾沫横飞。


    “我听说黑暗神麾下的第一魔王，就是被圣使大人亲手赶回地狱的！”一个小学徒满脸的憧憬。


    他的同伴，一个瘦小的皮匠，紧张地搓着手，眼里满是敬畏与渴望：“光明神在上这是何等的人物！


    他还说要免了我们的‘什三税’？这是真的吗？我去年就因为交不上税，差点被审判所……”


    “千真万确！我表亲在教堂做杂役，亲耳听到圣使大人对克雷特主教说的！”又一个路人凑过来，声音激动得发颤，“还说以后要停止那些可怕的审判！说光明神仁爱，不喜见子民恐惧流血！”


    这话像火星掉入干草堆，瞬间点燃了周围所有人的情绪。


    “早就该这样了！”一个农妇挎着菜篮，忍不住插嘴，“不过我听说克雷特主教并不愿意，两人大吵了一架！”


    “他为什么不愿意，这可是光明神的神谕！我当时就在圣修院的门口，亲耳听到菲奥娜修女说的！”有人抱怨道，语气里积压着长久的不满。


    抱怨一旦开始，便如决堤的洪水。


    “是啊，比起老主教，尤利安大人才是真正带来神恩的人！”


    “要是尤利安大人能留下来做我们的主教就好了……”


    这个大胆的提议不知从谁嘴里冒出，瞬间让嘈杂的议论安静了一瞬，随即是更热烈、更隐秘的赞同。


    “对！没错！”


    “只有尤利安大人才配得上斯莱德城主教的位置！”


    “他才是能带领我们得到神眷的人！”


    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斯莱德城中心那座教堂，眼神里充满了对那位圣使的无限憧憬。


    而在斯莱德城教堂提供给尤利安圣使的临时居所内，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熏香，与城中贫民区的污浊气息截然不同。


    尤利安站在一面银框镜前，仔细整理着自己绣着金线的洁白圣袍领口，窗外隐约传来的喧嚣与自己的名字，像是最美妙的圣歌，让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在教廷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小人物，流言中所说的一切其实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没有聆听过光明神的声音，也没有击退过魔王，甚至圣修院的神迹也并不是因他而诞生的。


    但这不妨碍他对于城中信徒的赞美照单全收，不承认、也不否认，就像他面对神迹时一样。


    “听见了吗，格伦？”尤利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得意，对他的随从，一位沉默寡言、面容精明的修士说道，“这些声音才是真正信徒的心声。”


    格伦修士微微躬身，手里捧着一卷羊皮纸：“是的，大人。您的声望在斯莱德城已然如日中天，人们将您视作光明神派来的救赎。”


    “救赎？”尤利安轻笑一声，眼神中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芒，“说得好，格伦，贫穷、弱小又愚蠢的羔羊总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的。”


    说到这里，他踱步到桌边，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前几天的时候他和克雷特主教大吵了一架，那个老东西讽刺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还说要上报教廷，绝对不会允许他停止神圣的税金的。


    “果然是小地方的人。”他重新振作起来，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表情，“看看我如今的声望，这种时候怎么能违逆神明的旨意呢。”


    但是他同样很清楚，教会不能没钱，没有金灿灿的金币，怎么能供应的他绣着金线的圣袍，上好的葡萄酒还有精致的水晶酒杯。


    更别提他如今野心勃勃，想要更进一步。


    但，谁说敛财就只有这一种办法？


    尤利安打定了主意，他重新看向格伦，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其中的兴奋：“格伦，立刻以我的名义起草公告，鉴于斯莱德城民众信仰虔诚，感召上天，特由本圣使请示教廷恩准，发行一批特别的‘光明救赎券’。”


    他越说越流畅，仿佛早已打好腹稿：“告诉他们，购买赎罪券，不仅能洗涤自身与家族的一切罪孽，确保死后灵魂直达神国，更能为斯莱德城贡献一份力量，这是双重的功德！光明神必将赐福于慷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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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赎罪券分三等，小额给平民，洗清日常小过；中额给商人，保佑生意兴隆；大额针对那些尤其‘需要’救赎的富商和贵族，可以私下谈，确保他们的罪孽得到‘足够’的洗涤。”


    “至于效果？”他自信地笑了，“由我，亲耳聆听过神谕的圣使亲自背书，难道还会有假吗？”


    这是教廷早就用过的手段，他曾经亲眼看着贵族们带着成箱的金银来到教廷，如今也仿佛已经看到金币如流水般进入他的宝库。


    至于老主教？尤利安瞥了一眼主教宅邸的方向，眼神轻蔑，那个老东西很快就会明白，谁才是斯莱德城真正需要的主人，谁才能带来‘真正的信仰’和财富。


    “去吧，格伦，让整个城市都感受到这份‘神恩’。”尤利安挥挥手，意气风发，他感觉自已离权力的核心从未如此接近过，斯莱德城，不过是他宏伟野心的第一块垫脚石。


    老主教克雷特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一份刚由心腹修士匆匆送来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尤利安意图发行救赎券的计划以及那些在街头巷尾愈传愈烈的、要求更换主教的狂妄言论。


    羊皮纸在他手中簌簌作响，不是因为年老力衰，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他原本浑浊的双眼此刻锐利如鹰，燃烧着被挑衅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皱纹遍布的脸因气血上涌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狂妄！无耻！渎神！”克雷特主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词，声音低沉却充满了杀意，吓得面前的心腹修士头垂得更低。


    他猛地将羊皮纸拍在厚重的橡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墨水瓶都跳了一下。


    “一个从教廷流放出来的投机者！一个在圣修院账目上做了手脚的蠹虫！竟敢在我的教区，在我的城市里，如此蛊惑人心，践踏教规！”克雷特主教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免除什三税？他以为他是谁，教廷的财源岂容他如此断送！停止审判？那些异端和罪人岂不是要弹冠相庆！”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份赎罪券计划。


    “赎罪券？哈哈……”老主教气得发笑，笑声里却全是冰冷的怒意，“他竟然敢将神圣的救赎明码标价，变成他敛财和沽名钓誉的工具！这是最肮脏的交易，是对光明神最大的亵渎！他甚至敢假借神降之名！其心可诛！”


    “什么被菲奥娜耍了，我看明明这就是他的计划，不是他被菲奥娜耍了，是他们联起手来，在耍我！”


    他在书房里急促地踱步，圣袍的下摆带起一阵风，他管理斯莱德城多年，从未有过如此出格、如此近乎邪道的行径！这个尤利安，简直是在挖教会的根基！


    “他以为斯莱德城是什么地方？是他可以随意撒野的舞台吗？他以为我克雷特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老糊涂吗？”老主教停下脚步，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需要被好好上一课！教会内部的规矩，不是他可以肆意玩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