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一刻，人群的议论声传入他们耳中：


    “听说了吗？是‘圣修院’的一位修女！”


    “天哪！多么虔诚的人，竟然会被魔鬼侵蚀。”


    “据说她昨晚祈祷时突然胡言乱语，做出了许多疯狂的举动，还说出了许多亵渎的话！”


    “快看！他们把她带出来了！”


    只见几名神情肃穆的教士护卫着一架担架，担架上一个穿着修女服的身影被紧紧束缚着，她正在剧烈地挣扎，发出非人的、含混不清的嘶吼，脸上似乎还有挣扎留下的伤痕。


    教会的仪式人员跟在后面，手持圣水盆和熏香，大声朗诵着驱魔的经文，试图‘净化’这所谓的‘魔鬼’。


    原来…不是针对他们。


    巨大的恐惧瞬间抽离，留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无力感，老村长差点没扶住车把，特莉靠在一旁的墙上，大口喘着气，那是极度紧张后的释放。


    塞西莉看似平静，但当她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


    “走，我们快离开这里……”老村长低声道，只想尽快远离是非之地。


    但塞西莉却站在原地，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那队人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等等。”她拉住了想要离开的老村长。


    她看着那个被当成‘魔鬼’、痛苦挣扎的修女，圣修院和教会的区别就在于多是女子，而且是大家族甚至贵族女子，她们终身不嫁，选择通过捐款得以沐浴神的光辉。


    “她也要经历审判吗？“塞西莉问。


    花了钱还要被送上火刑架，那这也未免太惨了。


    特莉：“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他们要先进行驱魔。”


    说着她摇摇头，意味着精神和□□的双重折磨，很多时候，人没等到‘魔鬼’被驱走，就已经被折磨致死或彻底疯狂。


    “我们得跟上去看看。”塞西莉的声音低而急促，语气却异常坚定。


    “什么？你疯了！”特莉几乎要尖叫起来，赶紧捂住嘴，“刚才差点吓死，你还要主动凑上去？”


    老村长也坚决反对：“不行！绝对不行！塞西莉，我们知道你心善，但那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那是教会内部的事！”


    是、这样做很危险，但塞西莉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你们先去教会领取圣油，顺便趁着如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边，打探一下诺克斯的消息。”


    特莉：“塞西莉大人，我相信您并非一个冲动之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想看看，谁是魔鬼。”塞西莉说。


    说到底，她现在压根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鬼，魔鬼、恐怕只是光明教会派出异己的一种手段，那这次要被针对的是谁呢？


    如果这是一场针对黑暗之城的阴谋，那她有必要在指认的证词说出口前将一切阻止。


    介于眼前的场合，她并没有说的很详细，但是特莉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您一定要小心。”特莉哽咽着嘱咐。


    塞西莉点了点头，最后拉了一下头巾，确保面容被遮好，没有人能看的到她的头发和眼睛，随即像一道影子，迅速融入了街道的阴影和尚未完全散去的人流中。


    但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塞西莉预想着高墙深院、戒备森严，正思索该如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打探到关于那位修女和驱魔仪式的消息。


    然而，当她拐过最后一个街角，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猛地停住了脚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圣修院那扇通常紧闭的、象征着隔绝与神圣的巨大木门，此刻竟然敞开着！


    院内不像平日那般寂静，反而人声嘈杂，透过洞开的大门，可以清晰地看到修院雅致的庭院中央，围着一大圈人。


    修女、修士、杂役…甚至还有许多看起来是附近居民的胆大市民，都挤在那里，伸长了脖子看向圈子中心。


    “怎么回事？”塞西莉轻声道，按照刚刚特莉所说，一般发现了魔鬼附身事件，教会一般会全面封锁发现魔鬼的区域，以免这个魔鬼附身到其他人身上。


    现在大门开着，这么多普通人围在周围，叫什么封锁？


    旁边有个在围观的夫人回答：“本来是这样的，但是从教廷来的尤利安大人说。


    如果圣修院完全封锁，那么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恐惧和猜疑会成为魔鬼的力量之源，让魔鬼猖狂。


    打开圣修院的大门，斯莱德城的光明正气可以让魔鬼无所遁形，也可以让大家感受到神明的光辉。”


    “尤利安大人真是个好人，我要把我孙子带过来，让他也感受一次神明的光辉。


    塞西莉：……什么都是教会说的，而且这些人居然也没有丝毫怀疑。


    但是紧接着，塞西莉就明白了尤利安丑恶用心。


    就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可怜的修女被用结实的绳索捆绑在一张沉重的木椅上。


    她原本整洁的修女头巾早已散落，黑色的长发汗湿凌乱，因为剧烈的挣扎，她的手腕已被粗糙的绳索磨出了血痕，原本被修女长袍遮盖的、纤细苍白的小腿，在挣扎中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驱魔仪式还没有开始，她就已经如此狼狈了。


    但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们显然不准备就此收手，站在最中间就是大概就是被她耍过，但尚未见过面的尤利安圣使，他庄严的拿着一个象征着光明的的饰品。


    “以圣父、圣灵之名，命令你这污秽之物离开这神圣的躯壳！”


    说罢猛地将瓶中冰冷的圣水泼向修女的脸庞和身体！冰水瞬间湿透了修女的长袍。


    不用看，塞西莉都能感受到沉重的呼吸声和兴奋的眼神。


    这里是神圣的、被光明笼罩的城市，但这里的每个人仍然是有着七情六欲的人类。


    这才是魔鬼。


    魔鬼不在任何地方，就在人心里。


    他们把魔鬼的罪名安在人的身上，还要羞辱这些可怜的女人。


    “她以后会怎么样呢？”塞西莉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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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气好的话，大概是流放，当然了这要看她父亲的选择。”身边一个年轻人自然的接口。


    塞西莉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但事已至此，回避并不是好的选择。


    “父亲？”


    “你不知道吗？菲奥娜院长的父亲就是这里的城主莫尔顿男爵。”


    这塞西莉还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修女就是圣修院的院长。


    她掩下内心的诧异解释道：“说起来不怕您笑话，虽然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村庄，但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


    因为终于获得了神明大人的原谅，所以这才斗胆来换圣油。”


    这就解释了她的身份，罪民的身份，行动受限，备受歧视，没来过斯莱德城，对城内的情况并不了解，也是合理的。


    “原来是被神明赐福的信仰者。”年轻人笑着说，“圣迹之事我早有耳闻，这次来斯莱德就是想要采购一批圣盐，这可真的巧了。”


    “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莱尔，是一个游商。”


    年轻人很热情，笑起来也很好看，但塞西莉却不敢放松警惕，游商这个职业说白了就是居无定所，将一个地区的产品运到另一个地区，听说圣盐有赚头，特意跑一趟是合理的。


    但是架不住这个身份已经快被亚巴顿用烂了，居无定所的游商，常常意味着他们的身份在管控不严格的情况下可以随意的切换。


    那也就意味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可能是一个游商，也可能是任何人。


    怀着这种警惕，塞西莉不定声色的开口：“圣盐那是光明神的恩赐，是教会老爷们亲自掌管的神圣之物。


    我们这种卑贱之人碰都不敢碰，哪敢私下买卖！这是要掉脑袋、灵魂永堕黑暗的大罪过！您快别说这个了，我就当从来没听过！”


    她的话语和反应完全符合一个胆小怕事、对教会充满敬畏的普通农妇形象，


    如果眼前的年轻人是教会探子，她的反应完美无缺，应该能打消疑虑。如果他是另有所图的人，她的反应可能会让他失望或确认她‘并非同道中人’。


    无论如何，塞西莉都在这场对话中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准备快点终止这场危险的对话。


    但是莱尔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意料。


    “原来是这样啊。”他说，“真不公平，明明是你们感动了光明神，教会又没有。”


    塞西莉：……


    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这口气却卡在了喉咙里。


    不行，根本吸不下去。


    她下意识的想抬头看清眼前这个胆大包天、口吐妄言的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理智又让她像被烫到一样飞速低下头去，在圣修院的门口说这种话，他是疯了吗？


    莱尔似乎将她这瞬间的惊慌尽收眼底，从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轻笑。


    “别担心，”他语气悠闲，甚至带着点戏谑，“他们正忙着抓‘魔鬼’呢，可没空来管我们这些说了什么。”


    塞西莉：……口出狂言，我看你才像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