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借势而为

作品:《无痛当娘后,死对头带崽上门求负责

    望川码头的风带着股咸腥气,卷着鱼腥和湿木头的味道扑在人脸上。


    关文鸢站在褪色的“渡”字幡下,指尖无意识地攥着素色裙角,目光扫过码头上扛货的脚夫、补网的渔妇,最终落在蹲在石阶上抽旱烟的老船夫身上。


    “这位老伯,”她走上前,声音被风揉得轻了些,“前几日陆家的孩子走丢了……您可见过?”


    老船夫抬起浑浊的眼,烟杆在石阶上磕了磕,烟灰簌簌落在青石板的水洼里。“陆家的那个娃娃?”他咂咂嘴,“哪能丢呢。”


    关文鸢的心猛地一跳,往前倾了半步:“您知道下落?”


    “前阵子清水县闹犬祸,”张伯往嘴里塞了撮烟丝,划火点上,烟圈慢悠悠散开,“陆老夫人怕娃娃惊着,头天就让她娘家来人接去河西村了。码头的王二那天还帮着搬了箱点心,说是给娃娃路上吃的。”


    原来不是丢了。


    “多谢老伯。”她轻声道,水面映着晃荡的日头,亮得有些晃眼。心里那块悬了两日的石头落下来,倒让她忽然觉得腿有些软,扶着旁边的船帮站了站,才慢慢往码头外走。


    她脸上那点刚松快的神色眨眼间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冷光。


    “陆老夫人的娘家……倒是心细。”


    张伯没听出什么异样,还在絮絮叨叨:“可不是么,那几日清水县的恶犬咬了好几个娃娃,陆老夫人夜里都睡不安稳……”


    关文鸢垂着眼,望着青石板上自己的影子被日头拉得细长,她早该想到的——陆夫人那样胆小的人,真要丢了孩子,陆府上下早该翻了天,怎会只谴人去打听?


    是了,老夫人也不过是借犬祸做幌子,把孩子藏去娘家罢了。


    这就简单了。


    她浅浅笑了笑,抬头时眼尾那点冷意已化得无影无踪,只剩恰到好处的感激:“多亏老伯提点,不然我还在瞎着急。”说着从袖中摸出个小银角,轻轻放在老伯手边的石阶上,“买点好吃的吧。”


    老伯眼睛一亮,刚要推辞,关文鸢已经转身往外走。


    关文鸢扶着船帮站稳的那一刻,货栈后堆着的麻包阴影里,崔景明的指尖缓缓松开。


    他来得早,自关文鸢踏出巷口往码头走时,就没离开过墙根。


    他想知道关文鸢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可思黎就是支支吾吾,说等到时候他就知道了。


    于是他只能跟着她。


    望川码头鱼龙混杂,前日陆府丢了孩子的消息传开,码头上专做“牵线”营生的泼皮们正围着茶摊嚼舌根,说不准就有人想在这位外来姑娘身上讨些便宜。


    方才老船夫说话时,崔景明的目光扫过三个缩在跳板边的汉子——他们盯着关文鸢的发簪看了两眼,手往袖管里缩了缩,被他冷不丁投过去的眼神逼得转了头,讪讪得去帮人拉纤了。


    崔景明望着那抹素色裙摆在人群里慢慢挪动,直到她走出码头,拐进巷口,他才收回目光,抬手松了松领口。


    关文鸢知道有人跟着。


    从踏出巷口那一刻起,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肯定是崔景明吧?这位总爱藏在暗处的崔大人,大约以为她是个需要护着的菟丝花,却不知她此刻心里正盘着的思绪。


    河西村离这儿不过两里地,村里的人……听说最是贪利。


    犬祸?


    呵,既然能借一次,自然也能“再来一次”。


    关文鸢走到巷口,故意在老槐树下停了停,抬手理鬓角时,眼角的余光扫过街角货栈的阴影。


    那里的气息顿了顿,像是被她这一眼惊着了。


    她弯唇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路过那段塌了半堵墙的窄巷时,她甚至特意放慢了脚步,仿佛真的怕脚下的碎石子崴了脚。


    暗处的人果然动了动,脚步声压得极低,却逃不过她的耳朵。


    也好。


    有这位崔大人保护着,没人敢对她做什么。


    他自己想上赶着,她凭什么不用?


    反正她于心无愧。


    目前只需要在寻个由头,去陆老夫人的娘家把孩子接回来。


    至于过程里要折损些什么,惊扰些什么……


    关文鸢垂眸看着自己白皙的指尖,那里还沾着船帮的木屑。


    为了利用上陆军师,些许手段,又算得了什么呢?


    关文鸢叫了条船。


    船桨破开晨雾,在河面荡开一圈圈淡金色的涟漪。关文鸢拢了拢素色披风,指尖仍残留着晨间露水的凉意。


    “姑娘,前头就是河西村了。”撑船的老汉粗粝的嗓音混着水汽飘过来,他指着远处朦胧的黛瓦轮廓,“过了那道石板桥,沿着老槐树走,最里头那户青砖瓦房,就是陆家。”


    关文鸢点头道谢,目光越过粼粼波光,落在那片被晨雾半掩的村落上。


    踩着青石板路往村里走,偶有挎着竹篮的妇人经过,好奇地打量她这个生面孔,目光里带着淳朴的探究。


    比闹了犬祸的清水县繁华不少。


    “请问陆家老夫人住哪……”她拦住一位挑着菜担的老婆婆。


    “陆家?”老婆婆眯眼想了想,往村尾指了指,“你唉,那老太太这两年深居简出的,怕是不大见客哟。”


    关文鸢道了谢,顺着指点往深处走。


    越靠近村尾,房屋越见陈旧,最后在一棵需两人合抱的老槐树下,看见了那座青砖瓦房。


    晨风卷着槐花落在陆家青砖地上,关文鸢提着裙摆跨进二门时,正听见正堂里传来陆老夫人沉得像石头的声音:“妇道人家懂什么?河西村水土养人,让那小子在这儿长到十五岁再回来,免得跟着他娘学些哭哭啼啼的毛病!”


    她脚步顿了顿,抬手理了理鬓边素银簪子,指腹掠过冰凉的簪头时,眼底最后一丝温软已悄然敛去。


    陆老夫人斜倚在铺着墨色锦垫的太师椅上,鬓角银发用赤金抹额箍着,见她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捻着佛珠的手停了停:“这娘子倒是稀客,你找谁?”


    “我来接这孩子回去。”


    那老夫人眉一竖,眼睛瞪得老大,“你是个谁,这孩子哪也不去!就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