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治表不治里

作品:《靖康耻?朕还在哪来的靖康耻?

    赵恒点头,反手从袖中取出一本线装旧书,封皮略磨,是《李卫兵法》。


    “这本,你拿去。别人给你兵,我给你脑子。”


    岳飞双手接过,心头微震。


    宗泽在旁边笑了:“岳飞,这可是陛下从不轻易示人的藏书。”


    “能得此物,比封你一官半职还重要。”


    赵恒摆摆手:“我看中你,不是让你去做个舞枪弄棒的头领。”


    “我想要你做将军——未来的那种,一开口能镇军心、一挥手能夺山河的将军。”


    “我大宋不是缺兵,是缺你这种人。”


    岳飞抱着书,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陛下厚恩,岳飞铭刻肺腑。”


    “岳飞日后若有一朝背战、负命、辱国,愿以项上人头谢罪!”


    赵恒看着他,忽然笑了。


    “谢罪的事你留着,日后拿本事来还账就行。”


    “别谢我,去泸州,把金人宰得服服帖帖,那才是真回报。”


    “记住了——”


    “你姓岳,可你不是为岳家打仗;你这一身武艺,是老百姓捧出来的,你只为他们活着。”


    岳飞重重点头,双手抱拳,躬身一拜。


    “岳飞,谨记!”


    赵恒站在演武场边,最后望了岳飞一眼,见那年轻人依旧挺直了脊梁抱拳行礼,连背影都写着誓死不退,这才轻轻点头,转身上了轿。


    “回宫。”


    小轿慢慢抬起,走得不快。赵恒靠在轿中,轻轻闭了下眼——


    三场比试,他从岳飞身上看到了这支残破大宋军队里少有的锋芒,也看到了未来能劈开金人铁骑的刀光。


    “金人暂歇,我们这边也算熬过了一口气。”赵恒在心里这么想着。


    但他很清楚,这口气一旦松,背后那摞得比兵书还厚的奏本就会一股脑儿砸下来。


    果然,刚一回宫,王韶就来了,手里捧着三封急报和一沓新近上呈的民间告状状纸。


    “陛下,这是福建、江东、江西三地近月上呈的案卷,皆涉民间械斗、乡民反迁、佃户诉田。”


    赵恒眉头一挑:“又是土地?”


    王韶点头:“是。多是北地官绅南迁后兼并村田,强占水井林地,与原地乡民冲突所致。”


    赵恒一边听,一边翻着手里那封来自福建的急报,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新迁士绅购地七千亩,围村立墙,限村民采水入林必缴铜钱。”


    “乡民反抗,被控为聚众扰乱,四人杖毙,三人流放。”


    “……这不是守法,这是明抢。”


    他把那封信啪地一合,冷笑一声:


    “北边还在打仗,南边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你说这仗我赢了又有何用?北面收了金人,南面却让人给活活掏空。”


    入夜,赵恒没睡。


    他一个人披着常服坐在御书房,桌上一盏孤灯,纸堆得有半人高。


    户部的地籍清册,兵部的人口勘录,地方报案、驿站谣言、甚至盐铁商贾的风闻通牒,他一张张地翻,一页页地看,连眼都不眨。


    看得越多,火气越大。


    “这帮官僚,来的时候一个个哭着喊着国破家亡、愿赴汤蹈火。”


    “结果到了南方,没几个月就成了土皇帝,圈地圈人圈市井,连百姓喝口水都要缴钱。”


    “再这么搞下去,几年之内,地方反的不是金人,是咱自己人。”


    他喃喃一句,眼神冷得像是能结霜。


    赵恒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着,半晌不语。那盏孤灯下,他脸上的光影一明一暗,像是刀子在慢慢磨。


    “传李纲入宫。”


    几个字冷冷吐出,内侍领命而去。


    不多时,李纲风尘仆仆赶来,衣襟未整便跪下行礼:“臣李纲,参见陛下。”


    赵恒挥手:“免了,坐吧。今日不是问你兵的事,是问你人。”


    李纲闻言一愣,正襟危坐。


    赵恒开门见山:“南渡这半年,北地官僚、商贾、权贵一窝蜂往南搬——你管得多,说说,现下这批人都落在哪了?”


    李纲拱手道:“回陛下,南迁官户约三千六百余家,按部议安排,八成集中于江南、湖广、四川数地。”


    “其中尤以江南、蜀中为盛,多因其地沃野千里、商贾繁盛。其余边远苦地,少人问津。”


    赵恒眼神沉了几分,喃喃自语:“果然都挑油水大的地方挤。”


    他忽而一抬眼,目光锐利如刀:“李纲,你说这帮人图什么?”


    李纲躬身答道:“大势所趋,人皆趋利,无可厚非。”


    赵恒冷笑一声:“无可厚非?他们在那儿圈地收租、霸水夺田、私征苛赋,这叫无可厚非?”


    “你去问问江东乡民怎么骂的——百姓只认官府,如今这些人仗着朝廷命官四字行土皇帝之实,你告诉我,这个锅该谁来背?”


    李纲听得额上冒汗,心中却一凛。


    “陛下所虑极是。”李纲肃然拱手,“若任由此势滋长,官逼民反之祸,恐早晚爆发。”


    赵恒点点头,缓声说道:“你能看到这一步,不错。”


    李纲听得面色凝重,低头沉思片刻,方才抬头开口道:


    “陛下,若是如此,臣以为,当下该急行一道铁令。”


    “严禁北迁官户在南地圈地买田,无论官商贵胄,一经查实,重罚不赦;若牵连属吏,则连坐问责。”


    “再设查抄之司,专纠此类侵地事端,起于江南,试行三月。”


    “虽不能尽除其病,至少能稳住风声,断其嚣张。”


    赵恒听完,靠在椅上,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半晌,他缓缓开口:


    “法条是好条,可惜只治得了表面,治不了病根。”


    李纲眉头一皱,疑惑道:“陛下所言何意?臣以为,如能斩首立威,自可震慑一方。”


    赵恒却轻轻摇头,语气不急,却句句落在刀口:


    “你觉得,圈地收租是问题的全貌?”


    “我告诉你,就算明天你把全江南的北地官绅田地一夜清光,矛盾也还在——甚至可能更大。”


    李纲彻底愣住了:“陛下……可那百姓告的,确是地呀。”


    赵恒站起身来,走到殿中挂着的天下舆图前,食指一敲江南,再一划北地,声音缓缓低沉:


    “你看见的是地,我看到的是人。”


    “问题不在圈多少田,是谁在田里种。”


    “南北迁徙,大势所迫;但千百年来,南人南法、北人北俗,语言不同,习性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