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有明显的停顿和一丝慌乱：“啊……是啊是啊，刚开完会，正准备回去，林总放心，进度我看着呢！不会有问题的。”然而，电话背景里却隐约传来电视节目声和孩子的嬉笑声。


    第三周，情况更加恶化，林予薇发出的技术细节询问邮件石沉大海，约定的每周同步会议被一推再推，当林予薇强硬表示必须见面沟通时，王总才不情愿地答应。


    会议那天，王总独自一人前来，没带任何技术人员，“工程师们都太忙了，抽不开身。”他笑着解释。


    林予薇直接抛出技术难题：“请解释为什么简单的三维模型旋转都会卡顿？”


    王总支吾着：“这个嘛……可能是服务器配置问题，也可能是算法优化不够，技术细节我也不是太懂。”


    “那么请安排我们直接与技术人员沟通。”林予薇坚持道。


    “好好好，回去就安排。”王总满口答应，却始终没有兑现承诺。


    距离demo评审只剩五天时，林予薇发出了最后通牒邮件，要求必须在三天内看到可运行的初版demo。


    第二天，王总破天荒地主动打来电话，语气异常诚恳：“林总，实在抱歉！我家老母亲突然住院，我得回老家一趟，demo的事我已经交代给副总了，他一定会按时交付。”


    然而所谓的“副总”根本联系不上，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手机一直关机。


    拾光工作室里，设计师们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预感。


    “林老师，情况不太对劲。”助理小李轻声提醒：“我托业内的朋友打听了一下，据说智创互联最近同时接了好几个项目，但技术骨干早就走光了，现在都是些新手在勉强支撑。”


    林予薇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她手中的咖啡已经凉透，却浑然不觉。


    那些被忽略的匿名警告信息，初期的沟通不畅、王总的种种借口、迟迟不见进展的demo，此刻像拼图一样在她脑海中拼接成一幅令人不安的画面。


    窗外，第一滴雨点打在玻璃上，随后很快连成一片雨幕，林予薇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她意识到这个项目可能已经从内部开始腐朽，而demo评审会很可能是一场早已注定的灾难。


    demo评审会如期而至，在拾光工作室举行。


    项目会议室里，空调冷气开得很足，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紧绷感，长条会议桌一侧坐着文化局的张处长及其团队成员，另一侧是林予薇和周叙白，主位留给了今天的主角——智创互联的王总及其技术团队，然而此刻那些座位依然空着。


    墙上的时钟指针即将指向约定的十点整，张处长微微蹙眉，手指不经意地轻敲着桌面，林予薇和周叙白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


    就在这时，会议室门被猛地推开，王总独自一人急匆匆地走进来，额头上挂着汗珠，手里拎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张处长，抱歉抱歉，路上太堵了！”他一边赔笑一边快速连接投影设备：“工程师们都在公司紧急处理一个技术问题，今天就我先来汇报。”


    投影屏亮起，王总擦擦汗，点开了名为“龙泉木雕VR体验初版demo”的文件，加载界面就卡顿了近半分钟，最终呈现出来的画面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建模粗糙得像是十年前的游戏场景，木雕纹理模糊失真，VR场景中的器物边缘锯齿明显，光影效果更是简陋得可怜。


    “呃，这个是初版，画质还没有优化完成……”王总急忙解释，声音有些发干，林予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王总，请给张处长演示一下核心的交互功能吧。”


    “这……好吧。”王总点击按钮，进入VR体验环节，画面顿时卡顿得令人头晕，当他尝试拿起一个虚拟的木雕作品时，模型竟然穿透了他的虚拟手掌，掉落到场景外。


    “这个，这个是版本兼容性问题……”王总急忙解释道，但是额头的汗更多了。


    张处长向前倾身，眯着眼睛紧盯墙上投影的画面，语气严肃：“文字介绍部分呢？我记得方案里要求有详细的木雕文化解读。”


    “有的有的……我记得是在这里。”王总切换到一个展示界面，众人顿时哗然，画面上寥寥数行的内容，将“龙凤呈祥”解释为“帝王象征”，把“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寓意完全搞错，甚至出现了错别字。


    “停一下。”林予薇突然出声打断他辣眼的展示：“王总，这就是贵公司承诺的‘精英团队’交付的成果？连最基本的文化准确性都无法保证？”


    王总勉强笑着，手忙脚乱地擦汗：“张处长，林总，实在抱歉！时间实在太紧了，而且您这边的需求确实有点复杂，我们……”


    “需求复杂？”林予薇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放大一处严重失真的木雕纹理：“将李师傅传授的刀法精髓还原成这种水平，与需求复杂度无关，这是基本态度问题。”


    张处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向王总语气严厉：“王总，这完全不是你们当初承诺的质量水平，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们马上改，一定改！”王总连连保证，声音开始发抖：“主要是负责项目这一块的小郑是新来的，经验不足，我回去亲自监工，保证下周……不，三天内就给出新版本！”


    会议在不愉快的气氛中匆匆结束，王总几乎是逃离了会议室，连笔记本电脑都差点忘记拿走。


    三天后，林予薇迟迟未收到智创互联更新的demo版本，直接联系王总，却发现对方电话已经关机，接连两天，她发了无数封邮件，打了无数通电话，对方要么不接，要么接通后满口答应却迟迟不给具体方案和时间表，林予薇只好让小李跑一趟，过去智创互联当面问问情况。


    很快，小李急匆匆推开林予薇办公室的门：“林老师，出大事了！智创互联老板跑路了，公司已经人去楼空！”


    林予薇手中的笔应声落地：“什么？那王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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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也联系不上了！我托人去他们办公室看了，已经搬空了！还听说他们欠了好几个项目的款，我们的项目恐怕……”


    这个时候，张处长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沉重而严肃：“林小姐，智创互联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这件事我们有主要责任，前期被他们的资质材料和低价报价蒙蔽了，现在的问题是，文化项目有严格的时限和预算要求，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解决方案。”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诚恳的请求：“目前，您是最了解整个项目进展和具体需求的人，我们需要您的协助，在一周内找到能够接手的技术合作方，如果下周前还没有可行的补救方案，这个项目可能只能被迫终止，前期大家投入的经费和心血，恐怕就都白费了。”


    林予薇的心猛地一沉，她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颤抖，手心都是汗。


    张处长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无奈：“届时不仅政府的拨款要退回，项目搁置，你们工作室已经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和应得的尾款……恐怕也都难以兑现了。”


    挂掉电话，林予薇感到一阵冰冷的压力沿着脊椎蔓延。她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内心波澜起伏。


    终止项目不仅意味着一个多月来的心血付诸东流，也着拾光工作室将面临着不小的财务损失，而更让她担忧的是声誉，在这个行业里，项目的失败往往不会深究具体原因，虽然问题出在智创互联，但一旦项目黄了，难免会有人捕风捉影，将责任归咎于拾光工作室的设计方案“不切实际”或“难以实现”。


    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加以编排，刚刚在业内站稳脚跟的拾光很可能就会背上“不专业”、“不靠谱”的名声。


    她想起之前竞标这个项目时，就有竞争对手散布谣言说拾光“靠关系”拿项目，如果现在项目真的夭折，那些声音只会更加猖獗。


    窗外阳光明媚，林予薇却感到一阵寒意，她知道，现在不是沉浸在自责或愤怒中的时候，她必须行动起来，为了团队数月来的心血，为了工作室的声誉，也为了不让龙泉木雕这个宝贵的文化遗产因为一个不靠谱的合作方而失去数字化传承的机会。


    她走出办公室，大家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用焦虑而期待的目光看着她，林予薇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起来：“全体会议，十分钟后开始，我们需要讨论出一个方案来。”


    团队紧急会议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白板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可能选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焦虑，却又强打精神提出建议。


    设计师组长小雨率先开口：“我觉得可以试试‘炫科技’，他们之前做过省博物馆的AR项目，在文化数字化方面很有经验，我大学同学在那里做项目经理，也许能帮我们牵个线。”


    “我推荐‘云腾互动’，他们虽然规模不大，但技术实力很强，去年青城山的文旅项目就是他们做的，反响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