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青站起身，走到唐西西面前，动作有些犹豫，但还是将花环递了过去，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柔和了些：“西西，这个……给你。多谢你今日带我上山，教我识得这许多野菜。”


    唐西西愣住了，她甩了甩手上残留的水滴，有几滴溅到了野花上，更显娇嫩剔透。


    她看着眼前清新别致的花环，视线上移，对上了唐钰青羞窘清澈的眸子。


    唐钰青定定地看着她，两人的目光不期而会，这一次，谁都没有移开，就这么，互相望着彼此。


    “砰砰砰……”


    唐西西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急剧有力地跳动着。无论前世今生，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花环。


    还是这么个……好看的人亲自编的。


    她脸上有些发烫，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嘴上却习惯性地逞强，“不错嘛！我们大少爷还有这手艺？手可真巧！这花儿编得还不赖！”


    唐西西接过唐钰青一直举着的花环，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手指，就像过电似的，一阵酥麻，两人迅速缩回。


    唐西西拿着花环，正要往头上戴，但把握不准，她想去溪边借着平静澄碧的水面当镜子。


    这时，唐钰青两步靠近，站在她的面前，从她手中拿走花环，笑意盈盈，“我来吧。”


    “嗯……好。”唐西西随他去了，略微一低头。


    唐钰青身量颀长，比唐西西高一个头不止，他轻柔地将花环戴在唐西西的头上，顺带捋了捋发丝，避免不了地，他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了唐西西的肌肤，引起一阵颤栗。


    唐西西没有抬头，反而头低的更深了，耳尖不知何时也染上了一抹淡粉。


    唐钰青注意到了眼前女孩儿的动作，眼底的笑意如星光闪烁，喉结不禁上下滚动，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约大，越来越深。


    时间仿佛停滞，不知过了多久。


    “好、好了吗？我脖子都有点累了？”唐西西闷闷地说道。


    唐钰青垂下手，笑声隐隐从胸腔中传来。唐西西不明所以，微微侧头，掀起左眼，好奇地打量着他。


    “好了。”唐钰青退后两步，给唐西西留有足够的空间，“很漂亮，很美。”


    唐西西被他直言不讳的夸赞，不禁又红了脸，眼下她也不好意思去溪边照一照了。


    “谢谢。我们抓紧时间吃吧，吃完还得干活呢！”她转过身，假装去收拾竹筐，心跳比刚才跳得更快，双手交握，莞尔一笑。


    这大少爷……


    唐钰青看着她头顶的蓝色花环，眼底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静谧，只有山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溪流的淙淙声。


    休息过后，两人继续往山坡上方走，那里的野菜似乎更加肥嫩。


    唐西西心情颇好，一边挖菜，一边哼着唐钰青从未听过的歌。


    这种平静祥和，温馨鲜活的生活，让唐钰青愈发沉醉，如果可以，一直到地老天荒，也是极好的。


    唐钰青跟在唐西西身后，学着她的样子，辨认、挖掘，动作越来越熟练。他沉浸在这种新奇的劳作和收获的喜悦中，一时放松了警惕。


    就在他伸手去够一株长在石缝间的肥硕的荠菜时，突然，旁边的草丛中传来一阵急促的“窸窣”声。


    一道色彩斑斓的彩缎如闪电般猛然弹射而起，直扑唐钰青的手腕。


    一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细、通体布满艳丽红黑环纹的蛇，三角形的蛇头高高昂起，猩红的信子嘶嘶作响，毒牙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幽光。


    唐钰青吓呆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毒蛇逼近。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心！”


    只听唐西西一声惊急的厉喝，与此同时，她人已经扑了过来，没有丝毫犹豫，她左手一把推开完全僵住的唐钰青，右手挥起小锄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精准狠厉地朝着那蛇的七寸之处狠狠砸了下去。


    “啪——！”一声闷响！


    那蛇遭受重击，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剧烈地扭动翻滚，长长的尾巴狠狠扫在旁边的灌木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挣扎了片刻，便渐渐瘫软不动了。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之快，死亡和新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了可怕的交接。


    唐钰青被推得踉跄几步，跌坐在地，脸色煞白，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那条死状可怖的毒蛇，胸口剧烈地起伏，细看之下，额头、鼻尖都沁出了冷汗。


    唐西西也不遑多让，她还保持着挥出锄头的姿势，花环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早就掉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全是冷汗，握着小锄头的手微微颤抖。


    那一瞬间生命受到威胁，她体内的肾上腺素飙升，然而，现在危机过去，她像是卸了全身之力，所有的力气和勇气都消耗殆尽。


    唐西西确认蛇真的死了，这才吐出一口浊气，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她扔下锄头，跑到唐钰青身边，紧张地问道：“唐钰青，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咬到？快让我看看！”


    说着，唐西西急切地抓起他的手腕，撩起袖子，仔细检查，声音都有些颤抖。


    唐钰青任由她抓着，目光紧紧锁在她苍白的脸上。


    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在他脑中不断回放。


    唐西西毫不犹豫推开他的身影，她此刻焦急万分的表情……


    一股巨大的冲击和震动席卷了唐钰青的心脏，如天崩海啸般猛烈。


    “我……我没事……”唐钰青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没有被咬到……谢谢你，西西，你又救了我一次……”


    两次救命之恩。


    唐西西仔细检查完他两只手腕，确认没有任何伤口，这才放了心。


    “吓死我了！这东西可是烙铁头，毒性大着呢！要是被咬一口，你的小命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唐西西越想越后怕，“你一定要小心，石缝草丛里最容易藏这些东西了，现在又是夏天，蛇虫多，你得先用棍子敲打敲打，‘打草惊蛇’懂不懂？”


    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眼神里的关切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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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饰不住。


    唐钰青静静地听着，看着她嫣红的嘴唇开开合合，刚才若不是她，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着地上那条死蛇，又看看身边惊魂未定、鬓发都有些散乱的少女，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暖又涨。


    唐西西挨着他休息了一会儿，重新站起来，走到那条死蛇旁边，用锄头拨弄了一下，眼睛一亮，“烙铁头也是个好东西啊！”


    唐钰青一愣，“……好东西？”


    “对啊！这蛇虽然毒性大，但泡酒可是一等一的好。祛风活络，治我爹的老寒腿最管用了。平时想抓都抓不着，今天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唐西西说着，毫不畏惧地用锄头将蛇身挑起来，小心地避开头部，找了几根坚韧的草茎，将蛇一圈圈捆好，提了起来。


    唐钰青看着她这熟练无比的动作，再次愕然。


    这个山野女孩，总是能出乎他的意料。


    经此一遭，两人也没心思再挖野菜了。唐西西提着蛇，带着惊魂未定的唐钰青，下了山。


    回到家里，徐氏看到那条大毒蛇，吓得脸都白了，听完事情经过，更是后怕不已，拉着唐钰青上上下下又检查了一遍，连声念着阿弥陀佛。


    唐西西兴致勃勃地找来个空酒坛子，清洗干净，又翻出家里过年时剩下的一点劣质白酒。


    她让唐父帮忙按住蛇身，自己则小心翼翼地用刀将蛇头斩下深埋处理，然后将蛇身、蛇胆一并放入酒坛中，倒入白酒，密封起来。


    “泡上三个月，爹，您就能喝了！”唐西西拍着酒坛，颇有些得意。


    晚上吃饭时，一大家人围着桌子，话题自然还是白天遇蛇的事。


    唐父听完，语重心长地说道：“山里险，你们一定要倍加小心。”


    唐西西和唐钰青点头应是。


    唐钰青沉默地喝着粥，心中却依旧波澜未平。


    他看着对面吃得正香的唐西西，她头上那个蓝色的花环也被一并带了回来，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他与唐西西是面对面而坐，他静静地看着。


    勇敢果断、机敏乐观、灵动生机……


    自从在唐家苏醒过来，每一天的相处，每一次的接触……


    日复一日，日以继夜……他不敢深想下去。


    夜里，唐钰青躺在炕上，久久无法入睡。


    他抬起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白日检查时的温度和触感。


    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


    这一次，唐钰青清楚地意识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对这个捡他回来、救他性命的姑娘，产生了心动。


    而这种情感，让他欣喜，更让他惶恐。


    他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一无所有、前途未卜。


    他有什么资格，去肖想那样美好而明媚的她？


    只是，心动的种子一旦落下，便在心土壤里悄然生根，再难拔除。


    他侧过身，望向窗外。


    月色如水，宁静地洒满小院。


    这一夜，有人酣睡如梦，有人心潮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