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印信

作品:《穿成男主的疯前妻[简爱]

    “你还想再睡一会吗?”男人问道,口气相当温和。


    他高大的身形不经意般挡在门前,剪影被走廊的灯光拉得修长。


    她又察觉到了,那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感。


    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挡在门口的,总之姿态和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看起来很不自然。


    而且他看人时微微垂下的目光温柔而威严,就像一位正在审视领土的年轻君主。


    她几乎不敢回答,“我现在精神挺好的。”


    她的嗓音因为过去长时间的昏睡而染上几分喑哑,但是依然柔和动听。


    房间外面传来古董挂钟的报时声,铜锤敲击音簧的余韵在幽幽回荡,带给人空灵沉寂的感觉。


    快到八点了。


    她一惊。


    罗切斯特要是等不到她,不知道会不会又像之前那样发疯。


    她可不想再应对一次那样的状况了。


    “等等。”维恩的手臂横在门前,像一道优雅却不容逾越的围栏,“你要去哪?吃的马上就要送过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急切的指尖便已搭上他横搁在她面前的袖口,触碰到了他衣料下的紧绷肌肉。


    她把手搭在他的那条胳膊上,似乎急着想要出去,但是被他挡住了。


    他低下头来看她,高兴又无奈地笑着说:“你才刚刚退烧,要不要再待一会儿……”


    "不,我必须走了。"


    她摇摇头,轻声道:“我得下去找人。”


    “找谁?”


    “我的…未婚夫 。”


    高兴的微笑从他嘴唇上消失了,他记起了她的身份。


    男人的手指渐渐在门把上收紧。


    片刻沉默后,他侧身帮她拉开身后的门。


    “去吧。”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嘴角的笑意已然凝固,眼眸暗沉得宛如暴风雨前的海面。


    她知道他在看着她,她能感受到他那干涸而严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接着,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的衣裙,注意到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臂。


    于是他转过身,从床边的沙发椅上拿来了那件黑色的外套。


    不等她回应,他已经自顾自地绕到她身后,为她披上,动作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走廊外面有点冷,穿上这个再出去吧。”


    皮革与织物的凛冽气息笼罩住她,宽大的外套下摆垂坠感十足,几乎盖到了她的膝盖。


    这是一件皮领钢扣的斗篷式男士外套,做工精致,浓重的黑色仿佛能够吞噬掉所有光线,只在特定角度才会显现出银白色的暗纹,厚重的材质介于精纺羊毛与软革之间,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


    当她移动脚步,冰凉顺滑的丝质内衬贴合着她的手臂肌肤,她敏锐的神经感知到了什么,意识到这件衣服上面还残留着主人的温度与气息,无声地缠绕住她。


    那一瞬间,她的思绪停滞在空中,混成一团,随后纷纷碎落,化为齑粉撒满一地。


    她缓慢地眨动着双眼,不知怎的,一种奇异的暖意悄然渗入心间,竟将那些盘踞已久的忧惧消去大半。


    她这一下子又感觉到心脏被点亮了一角。


    被这种情绪占据和侵蚀的她,微微抬起眼,注视着对方冷峻的面容。


    几秒钟的静默后,她终于开口,声音像浸了蜜的牛奶般温软:"谢谢您……"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怔住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柔软情绪让她始料未及,无所适从。


    理智在耳边尖声警告,可身体却背叛地贪恋这份安全感,令她尴尬且困扰不已。


    她以前还算是个乐观的姑娘,因此,在最初的慌乱平复下来后,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


    在这艘充满未知的邮轮上,唯有保持警惕才能自保,所以此刻她最需要的不是感性的悸动,而是清醒理智的判断力。


    就目前来看,这些才是她所需要依靠的。


    曾经那个天真的自己,在这个陌生时代中必须学会用冷静的目光审视一切。


    “那我走了。”她微微颔首,抿了抿唇,手指不自觉地理了理腰间的蝉翼纱,展平衣服上的所有褶皱。


    “嗯,去吧。”


    “对了,你要的那些证件,需要等我回到伦敦才能备妥。"


    “恐怕我等不了那么久……”


    "先带着这个。"他突然递来一枚鎏金印信,指环上的盾形家徽泛着幽蓝的光泽,"凭此可在英国境内自由通行,欧洲各大城市的指定银行也都能为你提供所需协助。"


    这份馈赠未免太过慷慨。


    但她向来奉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利落地接了过来,将印信塞进裙装内袋。


    "再次感谢您,维恩先生。"


    她真诚地道谢。


    而对方只是轻笑着摇头,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壁炉的火光中忽明忽暗。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走廊上的景象却令她脚步微顿。


    她提着裙幅的手微微松开,看见了客舱外站着的一排人里,有身着制服的医生,几位带着礼帽的侍从,还有一个端着脸盆的年轻棕发女仆。


    这些人正在等候着为客舱主人做事。


    其中两个是来自牙买加的黑人,样子像是用黑檀木做成的雕塑,正静立在一侧。


    他们站在她对面,就像是某种胆怯的动物,带着疑惑的目光紧盯着她的脸。


    而那位贵宾犬似的老管家站在最前方,花白的八字胡随着鞠躬的动作轻微颤动。


    那是位身材很高的老人,正面带不善地打量着她。


    "你们好……"她局促地点头致意。


    他们立刻齐刷刷地向她行礼。


    在那些白的、灰的、黑的面庞中,她发现他们的目光中透着古怪的恭敬,仿佛在侍奉女主人一般。


    这诡异的氛围让她嘴角扯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


    "告辞了!"


    她匆匆提起裙摆逃离,声音轻飘飘地悬在空气里,连自己都分不清这句话究竟是在向客舱内的维恩道别,还是在应付门外那群神色古怪的仆从。


    直到转过走廊拐角,她才敢长长呼出一口气。


    那些人的目光,活像在打量一位正在逃婚的新娘。


    她的手指抚过藏有印信的衬裙内袋,那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


    一缕长发从发髻中散落,黏在她微微发烫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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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继续逗留,细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细微的闷响。


    她跑下舷梯,数着墙上的客舱编号,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罗切斯特竟倚在她的门边,穿着一身白色的燕尾服,往日张扬的眉眼此刻竟显出几分萎靡。


    这模样让她后背一凉,不自觉地攥紧了肩上过大的外套。


    罗切斯特竟然等在她的门外,表情堪称落寞。


    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在这做什么?"她挑眉问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罗切斯特猛地从墙壁边直起身体。


    “你——”


    他的左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迅速地抬起,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


    然而下一秒,他阴郁的目光却在看清她苍白的唇色时突然顿住。


    接着,他的视线又在她肩上那件明显属于男性的外套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刻意移开。


    本来他一开始看到她,还像匹被激怒的赛马一样来着,高昂起脑袋对着她不悦地打响鼻。


    但是随即,他的态度又和缓下来,怒气消失得极快。


    罗切斯特抬眼凝视着她,发现她的脸色有点苍白,而且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虚弱。


    血色似乎已经从她的脸颊上消失。


    如果她有点贫血的话,他能够理解她这个样子。


    但是她并不贫血,相反她精神很好,像头小牛一样充满活力,四处乱跑。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他的嘴唇嗫嚅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不知道。”


    她一脸无辜,答得很是干脆。


    不知道她的这句话又戳到了他哪里,他突然一脸难过。


    望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的模样,她心里竟觉得有些好笑。


    罗切斯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


    他那向来坚毅的面孔上显露出了自尊心受挫和狠心的表情。


    她反常的虚弱状态本该让他担忧,可偏偏她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得恼人。


    这种感情接近自虐,让他全身被紧攥住且无法自控。


    他冷冷地抽了一下嘴角。


    "……跟我去吃饭。"


    然后他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她都没有回应。


    “行吧。”他泄了气地说,缓慢而沉重地叹了口气。


    沉默良久,最终他只是冷冷地转身,走到了她的前头,似乎确信她会跟上。


    她抬手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小跑两步追了上去。


    在她心情比较好的时候,她倒不介意暂时听从他的摆布。


    罗切斯特回过头,刚好瞥见她摸肚子的小动作,心头莫名一软。


    就是这样的时刻,她随性自然的举止,天真坦率的神情,总会让他想起初遇时那个在花园里追着蝴蝶跑的姑娘。


    回忆纷至沓来,令他不由自主地顿在原地。


    当她困惑地抬眼望向他时,他立刻垂下眼睫,将那一瞬的柔软尽数藏进阴影里。


    再抬眸时,他已将眼中的笑意隐去,那双大而亮的黑色眼睛恢复了往常的镇静,仿佛方才的失态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