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芜冷冷地看着他:“贵主上的‘帮助’,真是及时。”


    “主上一直信守承诺。”墨先生淡淡道,“在陛下最需要的时候,提供了必要的支援。虽然……陛下似乎并未完全接受之前的提议。”


    “必要的支援?”江衡芜几乎要压抑不住怒火,“若非你们养寇自重,若非你们提供情报资金,巨鳌岛何至于坐大?这些番邦舰队,又何来如此胆量和实力?今日之局,你们才是罪魁祸首!”


    墨先生轻轻摇头,仿佛在纠正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陛下,弱肉强食,乃是海上永恒的法则。旧的秩序已然腐朽,主上不过是顺势而为,推动建立一个更高效的新秩序。而陛下您,证明了自己有成为新秩序合伙人的潜力,而非被淘汰的旧物。”


    他话锋一转:“现在,我们来谈谈报酬吧。主上的舰队出动,耗费巨大。按照约定,陛下需开放津门、登州、泉州、明州四大港口,允许我方建立永久商站、仓库,并享有免税及法外治权。同时,东南水师剩余战舰及造船图纸,需交由我方‘托管’并协助整编。这是清单。”


    他递上一卷写满苛刻条件的绢帛。


    江衡芜看都没看,直接将绢帛扔在地上:“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合作?与吞并何异!朕若不应呢?”


    墨先生似乎早有所料,并不动怒:“陛下当然可以拒绝。但请您想一想,您的水师还剩多少能战之船?您国库的钱粮,还够支撑重建一支舰队吗?沿海百姓经此劫难,还能承受下一次入侵吗?”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更深的威胁:“而且,陛下真的以为,宫里的钉子,都拔干净了吗?逸王府的密室,真的只有那一处吗?”


    江衡芜瞳孔骤缩!


    对方竟然对京城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暗示宫中还有未清除的隐患!


    “你在威胁朕?”他手按上了剑柄。


    “不,是提醒。”墨先生后退一步,恢复了那副平淡的样子,“主上期待陛下的明智抉择。三日,陛下有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后,若未有令主上满意的答复,那么……下一次出现在海上的,或许就不会是朋友了。”


    说完,他再次隐入阴影,留下江衡芜独自面对满屋的狼藉和巨大的压力。


    *


    京城,坤宁宫。


    苏意浓并未因前线的暂时胜利而有丝毫放松。


    皇帝御驾亲征,她坐镇中枢,与沈文渊等阁老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政务,协调着源源不断运往前线的粮草和物资。


    然而,墨先生的威胁并非虚言。尽管清洗了逸王府和周学士,但深宫之中,似乎总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中窥视。


    一名试图在御膳房水源投毒的小太监被抓获,严刑拷打之下,竟招供出一个令人心惊的名字。


    ——一位在宫中资历极老、平日吃斋念佛、几乎从不与人争执的先帝遗孀,静太妃!


    更深入的调查发现,这位静太妃竟与逸王爷是表亲,且她宫中一名早已“病故”的老宫女,与当年负责那笔神秘黄金调拨的太监是对食关系!


    线索似乎串了起来。


    但静太妃身份特殊,没有确凿证据,根本无法动她。


    就在苏意浓犹豫是否要立刻密报皇帝时,一场针对她的阴谋悄然发动。


    几名以往被苏意浓整顿宫务时处罚过的老牌勋贵夫人,突然联合起来,通过种种渠道散播谣言:皇后苏氏,牝鸡司晨,干涉朝政,有违妇德!更有甚者,竟污蔑她与宫外盐商有不清不楚的往来,中饱私囊,其经营盐业所得巨万,却未见充盈国库,恐有资助外敌之嫌!


    谣言恶毒且传播极快,直指苏意浓的立身之本和她最重要的情报来源——盐业网络。


    显然,隐藏的敌人见无法从军事上直接击败皇帝,便转而攻击他最重要的贤内助,企图从内部瓦解帝后的联盟,制造混乱。


    苏意浓得知后,又惊又怒,但却异常冷静。


    她立刻意识到,这不仅是人身攻击,更是对方想逼她自断臂膀,切断盐业网络这条重要的信息和财政渠道!


    她没有选择辩解或退缩,而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次日,她以皇后的名义,突然召见所有宗室命妇和朝廷重臣的家眷于坤宁宫。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命令宫女抬出几个大箱子,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堆积如山的账册!


    “近日市井流言纷扰,本宫深知众位夫人心中存疑。”


    苏意浓站在殿上,声音清晰而镇定,毫无惧色,“这些,是苏记盐栈自开业以来,所有出入账目明细,一笔笔,皆可查证!”


    她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盐利丰厚不假,但除却成本、人工、税赋,历年盈余,七成于此——”


    她指向另一本标注着“内库”字样的账册,“皆已充盈内库,用于先帝丧仪、陛下登基、此次东南战事抚恤及军资!此事,户部可有存档核对!”


    她又拿起一本:“剩余三成,用于维持盐栈运转、伙计薪俸、以及资助京城慈幼局、为北方雪灾捐资购粮!此事,顺天府尹、慈幼局管事皆可作证!”


    她目光如炬,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命妇们:“本宫知晓,整顿宫务,裁减用度,触犯了一些人的利益。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外敌入侵,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百姓在沿海流离失所!我等深居后宫,不能上阵杀敌,难道连节俭开支、为国分忧也做不到吗?反而要听信谗言,构陷中宫,自毁长城吗?!”


    她的话语,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更兼其出示的账目清晰无比,甚至主动邀请核对,一下子将散播谣言者逼到了墙角。


    许多原本中立甚至被谣言影响的命妇,闻言都露出了羞愧和敬佩的神色。


    苏意浓趁热打铁,沉痛道:“陛下此刻正在东南与敌血战!我等身为臣子妻眷,不能为其分忧,反在后方听信谣言,搅动风雨,岂不令前线将士寒心?令陛下分心?”


    她突然提高声调:“今日起,本宫自请于坤宁宫偏殿设‘捐输局’,本宫愿再将日后苏记盐栈所有盈余,尽数捐出,用于抚恤阵亡将士家属、重建沿海被毁家园!在场诸位夫人,若有余力,自愿捐输,无论多少,皆登记造册,昭告天下,以示我等与国同休之心!”


    这一手以退为进,大气磅礴!瞬间将一场针对个人的污蔑风波,扭转成了共赴国难的募捐行动!


    不仅洗清了自己,更赢得了巨大的声望,将压力反而给了那些散播谣言的幕后黑手


    ——你们捐是不捐?